40平方米的空间,2000多样老物件。钟楼脚下,一位老人守护着百年来普通人的生活痕迹,落寞而悠远。 跨过门槛,跨进百年京城
每到夏天,北京城中轴线上的钟楼、鼓楼前,从来少不了熙熙攘攘的游客。但若是沿着钟楼脚下多走几步,拐进东西走向的铃铛胡同,人群和喧嚣就顿时消散许多。
安定门京城老物件陈列室,就藏在这里。
记者到访那天,陈列室两扇对开的红漆大门虚掩着,推开门,一眼能看到两个高过头顶的玻璃柜和一张大木桌。2000多件从四处搜罗来的老物件,有的泛黄有的褪色,还有的磨损得厉害。主人将它们或摆或摞,有些不方便陈列的,干脆就搁在过道上。不到40平方米的空间,从上到下被挤得满满当当。再加上昏黄的灯光,虽然外面烈日当头,这间陈列室却显得有些光线不足。
仿佛只要跨过一个门槛,来访者就跨进了百年前的老北京。
“这些东西不金贵,可都是过往普通百姓生活的见证。”63岁的王金铭置身于各种物件中。11年来,王金铭一直义务守护着这间陈列室,并与北京民间收藏者一起,努力让这些“宝贝”不被遗忘和湮没。
老物件有了家
“你知道官帽上面的帽穗有什么用吗?”指着玻璃柜里一顶清代官帽,王金铭突然发问。见记者摇头,他笑着说:“古代打仗时,箭上都会点火苗。有了帽穗,即使箭射在帽子上,也不会起火。”
清瘦健朗的王金铭俨然是这间陈列室的百事通,随手拿起一个物件,他都能把用途、历史说得清清楚楚。这功力,是他近20年来在老北京民俗中“泡”出来的。
2001年春节,北京主城区限放烟花爆竹,胡同里的居民都觉得节日里少了些气氛。在社区工作的王金铭稍一琢磨,借来两面大鼓和一些民间收藏品,一面敲敲打打一面摆摊展览,让街坊们感觉好不热闹。后来,这个节目保留了下来,地道的北京人王金铭也对老物件有了兴趣,“看着它们,像是看到了祖辈们生活的影像。”
与好友阿龙一起,王金铭开始有意无意地收集一些老玩意儿。刚好遇上那几年北京老城拆迁改造,许多“没用”的东西被他们捡了回来;消息传开后,周围的邻居也纷纷送来压箱底的东西,“有人找到一把水壶,有人发现一个铃铛。”前几年,还有市民专程开车送来一台老式打字机,不收一分钱,只希望能被妥善保管。
东西越来越多,年代从1900年前后横跨到上世纪70年代。2008年,安定门街道腾出了这间陈列室并对外开放,老物件有了家,王金铭则成了不拿工资的馆长和讲解员。
除了物件,在王金铭看来,声音同样是历史的见证。“在老北京城,走街串巷的生意人都有各自的标志性声响。”他拿起一只手铃摇了摇,“这是郎中来了。”接着又摆弄了几下唤头,“这是剃头匠走近了”……
说着说着,老人一手捂耳朵,口中模仿起了旧时的吆喝叫卖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尾音显得绵长而悠扬。
保护欠缺后继无人
按着此前参观者的习惯,记者也把王金铭称为“老师”。他急急地摆摆手,说自己“学问不够”。话虽如此,11年来,对每一批来访者,他都提供了认真详细的讲解。
“孩子们来时最热闹。”每一年,安定门街道周边的小学都会组织学生来参观。王金铭总喜欢拿出过去老百姓买卖粮食时用的升斗盒告诉孩子们,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十石为一车。有时来了兴致,他还会出一些算术题,让孩子们换算新旧容积单位。
外国游客也是陈列室的常客。由于文化和语言的障碍,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物件成了他们了解中国历史和民俗的最好通道之一。“别说外国人,连我也被陈列室里的不少东西吸引着。”65岁的李辉研究北京史已有20多年,但王金铭收集来的许多东西,她也只在小时候见过。
多年下来,王金铭、阿龙还有十多位热衷民俗保护的老北京,组成了民间收藏的朋友圈。在远离市区的平谷区,他们还有一个面积大得多的仓库,里面堆放着三四十万件藏品。首都博物馆副馆长黄雪寅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首博也在不断收集老北京时期的生活用品,但系统性不强。在这方面,民间收藏的优势很明显。
可王金铭高兴不起来。他告诉记者,自己在收藏团队里算年纪小的,最年长的快80岁了。“年轻人要么不感兴趣,要么忙着养家糊口,都不愿意来。”
此外,京城老物件的保护一直没有专业机构或政府机关牵头引导,这也让王金铭感到担忧。陈列室刚开放的时候,王金铭将藏品大致按照饮、食、衣、用、居五个方面分类摆放,但后来就再未更新。记者注意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和缝隙里都塞着来不及归类的藏品,有的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我不是专业出身,精力也有限,自然会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
守候平凡人的历史
王金铭想要为“不值钱的宝贝”争取更多。2018年,安定门街道举办北京中轴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工作研讨会。一屋子专家学者里,王金铭是个“不速之客”:未获邀请又没有任何头衔。
“中轴线上不仅有钟楼、鼓楼、天坛、地坛这些历史建筑,更有生活在这条线上的普通百姓的平凡生活。”会议快结束时,他鼓起勇气申请发言。“恢复过往风貌不能光靠现代手段,不能只依赖书本文字,祖祖辈辈留下的实物,也是中轴线真实存在近800年的最好证明之一。”
一番质朴的陈述让小小的陈列室引来了更多专业人士的关注。今年6月,北京东城区政协委员和北京一所高校的相关团队,还来到铃铛胡同,研究陈列室未来的发展。王金铭一面期待能得到指导和支持,一面又不敢过于乐观,“之前也有规划团队前来调研,但却没等来下文。”
虽然常常数落老王的陈列室像杂货铺,李辉还是隔一阵就会去看看。在她看来,老物件的历史价值虽不能与文物相比,但它们对民俗文化的反映却是文物不可替代的。
北京民俗协会秘书长高巍表达了类似的观点,“通过具体的物件,我们可以想象和追溯过去的生活,这正是老物件陈列室的迷人之处。”高巍还建议,要突破民俗文化后继无人的困境,就要找到传统与现代的结合点并加以创新,“用年轻人喜欢的的方式来使民俗得到传承。”
王金铭记得,有一次一对老夫妻一大早来到陈列室。进了门,老先生就“抢”了王金铭的活儿,指着一件件物品讲开了。后来他的老伴儿私下里说:“王师傅,要是能天天来,我家老头子就不用看病吃药了。”原来,那位老先生患有严重的失忆症,可一看到老物件,他一下子“活”了过来。
说起这些,王金铭身上的豁达劲儿就来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继续守着这间屋子,多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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