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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卡夫卡 苏美

安徽商报 2019-08-03 00:55 大字

卡夫卡,你好:

有一天我看到你的一张照片,你穿着连体工装,双手绞在胸前,身后的墙上挂满了钳子、扳手之类的工具。这和我平时看到的你的相片完全不同,在那些照片里,你要么头发梳得溜光,要么戴着时兴的帽子,表情肃穆,我能想到你如何在照相馆被安置、摆弄、照相师如何教你头抬高一点下巴收一点——总之,这些照片的你非常适合供后人凭吊、敬仰和膜拜。照相师大概只是用光影留下了那个时代的标准作品,因为时间,因为你的眼神,因为你声势日隆的名誉,大家都似是而非地谈论着你忧郁的眼神、你僵硬的嘴角、你孤独的神情,你的脸散发出来的深邃思想——仿佛相面术士一般对你的脸进行了大规模的神话。

你的脸一度成为流行符号,与之始终相伴的是一只甲虫。甲虫和你成为新一代的图腾。可我对那张穿着工装、站在一排工具前的你却印象深刻。还是低压的额头,沉重的眉毛,紧闭的嘴,锁一般的双臂将身体锁紧,全身都是敛式。没有甲虫,没有隐喻,你站在自己的气氛里,背靠着整齐、冰冷、沉重但又无比有力量的工具墙。

你是个法学专业人员,一生从事的工作也是保险公司的法务,专门负责工伤事故。这真是一份悲伤的工作,每天面对的是肢体残缺的穷苦人与庞大的保险机构的缠斗。我做了一下调查,你的工资收入相当不错。扒拉扒拉身价:家里从商不缺钱,自己学法律也不缺钱,布拉格大学毕业也算非常体面,于是你的女人缘似乎也很不错,费莉丝·鲍尔、尤莉·沃里采克、密莱娜和朵拉·迪阿曼特,这都是留下姓名可考的,而且据说你还收藏了许多不可言说的图集画册,像是男生们硬盘上的小电影。你控诉你的父亲,让他成了全世界最著名、最死后不得清净的爸爸,每到父亲节就会有无数微信公众号把《致父亲》祭奠出来,这是人们最熟知的你的作品,很多人在其中找到了情感创痛的宣泄口,很多人都想给父亲写点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写不出来,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在我这个年纪,给谁写情书都太冒犯,冒犯别人,也冒犯自己。如果还能写信,就是给信得过的人写几句话,信得过他的理解力和善良。

我觉得你被神话了。你要是生活在我的时代,你就是地铁里最普通的一个上班狗。被父亲压制,那又怎样,哪一个父亲不曾压制过自己的孩子?被迫放弃文学作为职业,那又如何呢?写字间里满都是梦想破碎的文学青年,你现在大概率是靠写狗血电视剧糊口,要么就是穿梭在各种文学杂志主编和文学评论家之间,在各个书店跑场子卖书,作品被影视改编就更好了,下一本签的版税都能更高。小电影到处下,女人也无处不有,而且你不会死于肺结核,我们的医疗水平已经可以治愈肺结核了。而且你还可以看到,你在《变形记》《城堡》《审判》里描写过的一切,都依然是我们的现实。你是对的,你是敏锐的,你像预言家一样揭开了永远无法把握的动荡不安的世界。我居然至今才理解你一直想表达的感受。

我曾经是一个智性恋患者,和那些爱慕盛世美颜的女生相比,我曾具有强烈的优越感,仿佛身背一本卡夫卡就宣告了我本人的智慧,这与身背一个爱马仕就宣告了她本人比较贵一样属于自体虚弱。然而智慧不会传染,智慧只能自己辛苦的获得。

给你写这封信,主要是跟别人我更无话可说。我不想跟任何人写信,我怀疑写情书这件事就相当于电车痴汉,除了自己抒情之外,对别人无论如何是一种古怪的冒犯——即便它基于欣赏和爱慕,但依然是一种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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