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消暑佳作
《奇迹总会有》池莉 著人民日报出版社
《冯骥才散文精选》冯骥才 著长江文艺出版社
《雅舍谈吃》梁实秋 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带着盛夏的气息,最近各地陆续进入了高温天气。夏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在冯骥才眼中,虫鸣鸟叫都是夏日生活的主角;梁实秋笔下,夏天最惬意的事是来一碗沁人心脾的酸梅汤;而池莉口中的武汉已经热到需要站在泳池里听报告;三毛则爱在夏天里捉蝉,她认为这是夏日最最兴奋的事……夏天在名家的笔下充满趣味,也弥漫着诗意,快来读一读吧。
梁实秋:来一碗酸梅汤
夏天喝酸梅汤,冬天吃糖葫芦,在北平是不分阶级人人都能享受的事。不过东西也有精粗之别。琉璃厂信远斋的酸梅汤与糖葫芦,特别考究,与其他各处或街头小贩所供应者大有不同。
信远斋铺面很小,只有两间小小门面,临街是旧式玻璃门窗,拂拭得一尘不染,门楣上一块黑漆金字匾额,铺内清洁简单,道地北平式的装修。进门右手方有黑漆大木桶,里面有一大白瓷罐,罐外周围全是碎冰,罐里是酸梅汤,所以名为冰镇。北平的冰是从什刹海或护城河挖取藏在地窖内的,冰块里可以看见草皮木屑,泥沙秽物更不能避免,是不能放在饮料里喝的。什刹海会贤堂的名件“冰碗”,莲蓬桃仁杏仁菱角藕都放在冰块上,食客不嫌其脏,真是不可思议。有人甚至把冰块放在酸梅汤里!信远斋的冰镇就高明得多了。因为桶大罐小冰多,喝起来冰沁脾胃。他的酸梅汤的成功秘诀,是冰糖多、梅汁稠、水少,所以味浓而酽,舍不得下咽。很少有人能站在那里喝一小碗而不再喝一碗的。抗战胜利还乡,我带孩子们到信远斋,我准许他们喝多少碗都可以。他们连尽七碗方罢休。我每次去喝,不是为解渴,是为解馋。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动脑筋把信远斋的酸梅汤制成罐头行销各地,而任一“可口可乐”到处猖狂。
这篇文章选自《雅舍谈吃》,梁实秋老先生是最善于发现美的,大到宇宙浩瀚星空,小到生活中的一味一茶。他的文字篇篇精致、优雅、幽默、有趣,常旁征博引,信手拈来浑然天成,有种“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之感。梁实秋不拘泥在暑热里,而让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捕捉美好的事物。热浪之下,他笔下的夏天却是清凉的、香的,处处冒着生活的烟火气。读着读着,小编竟然有要去买一杯酸梅汁喝的冲动……
冯骥才:男孩们的童年往事大多在夏天
在这生命的四季里,最壮美,最热烈的,不就是这长长的夏天么?女人们孩提时的记忆散布在四季;男孩们的童年往事大多是在夏天里。我们儿时的伴侣总是各种各样的昆虫,蜻蜓、天牛、蚂蚱、螳螂、蝴蝶、蝉……此外还有青蛙和鱼儿。它们都是夏日生活的主角,每种昆虫都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快乐,甚至我对家人和朋友们记忆最深刻的细节,也都与昆虫有关。比如,妹妹一见到壁虎就发出一种特别恐怖的尖叫。比如,邻家那个斜眼的男孩子专门捕捉蜻蜓。比如,同班一个最好看书的女生头上花形的发卡,总招来蝴蝶落在上面。再比如,父亲睡在铺了凉席的地板上,夜里翻身居然压死了一只蝎子。这不可思议的事使我感到父亲的无比强大……在快乐的童年里,根本不会感到蒸笼般夏天的难耐与煎熬。
这段文字选自冯骥才的《苦夏》。许多人可能都会像小编一样,沉浸到文字里,回到那些昆虫、青蛙和鱼儿才是主角的夏日里。冯骥才在文章里写的:“在快乐的童年里,根本不会感到蒸笼般夏天的难耐与煎熬。”一点不错。那时候虽没有空调,电扇、夏夜铺了凉席的地板却带来别样的清凉,一把又一把的蒲扇让夏夜生机盎然。孩子们自己找乐趣,大概这才是童年的意义吧。
池莉:热到站在泳池里听报告
武汉夏天的热,好像尽人皆知。到底有多热?热到什么程度?热得有多么难受?武汉人倒没有外地人表达得传神。著名经济学家于光远先生问我:现在武汉的夏天热吧?我答:热。于光远先生说:热得怎样?我答:42摄氏度的高温连续几个星期。于光远先生笑着摇头,讲述了这么一段往事:1956年的夏天,于光远先生应邀去武汉作报告。武汉三镇,数武昌凉快一些,有偌大的东湖,有几十所大专院校,校园都搞绿化,因此武昌比汉口汉阳都要凉快。报告就安排在武昌讲。那个时候,大礼堂一般都没有空调设备,电扇也不多,吹出来的还是热风,所以报告就安排在室外进行。
到了作报告的时候,于光远先生一看,是在东湖的游泳池里。于光远先生坐在游泳池边沿讲话,听报告的人黑压压一片,都站在游泳池里。听的人倒不错,唯独热坏了于光远先生一个人。于光远先生走遍天南海北,如今已八十多岁,所经历的最热也就是武汉的这一次了。
另一个朋友,北方人,大夏天不幸被派到武汉出公差。临行前害怕武汉的热,找到武汉人打听,去了武汉住哪里比较凉快?人告诉他如果是出公差住不起大饭店,最好就住长江边的招待所,江边总是比较凉快的。朋友来到武汉,果然就寻到长江边上的一家招待所住宿。到了晚上,又热又闷,人躺下不一刻,草席上就是一个人的印迹,汗水洇的。电扇打开,热风烫面,只好关掉,一夜辗转,痛苦难当。第二天的晚上,朋友困极累极,来到长江边上,只见江边坐满了乘凉的人,他也试着坐坐,不行,依然是热得要命,且还有蚊虫叮咬。万般无奈,朋友急中生智:到长江里头去睡。朋友寻来一段绳索,再连接上自己的皮带,一头系在江岸的铁锚上,一头套住自己的脖子,人就坐进江水里,在水面露出鼻孔呼吸,这样才迷迷糊糊地得以打几个盹。天亮之后,朋友不顾一切,仓促北逃。从此,一提起武汉的夏天,有如谈虎,必然色变。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是绝对不会在夏天来武汉的了。
这段文字选自池莉女士的《武汉的夏天》。在武汉有过生活经历的人,读到此恐怕都要会心一笑。可不是嘛。三大火炉之一的武汉,夏天还是以热为主,对于感受——出门只需5分钟,就能出汗2小时。这句话绝不夸张,楼下就是地铁站,可每次都还不到站点就已湿透……提到武汉,很多人就会想到池莉的小说。武汉在池莉的作品中,不仅是一个符号,它具体而逼真,地域特点浸透作品的每句话每个字,成为一种城市文化的代表精神。
三毛:夏日最美音乐
我不禁想起童年,我的童年。因为这些愉快的音符太像一卷录音带,让我把童年的声音又一一捡回来。
首先捡的是蝉声。
那时,最兴奋的事不是听蝉是捉蝉。小孩子总喜欢把令他好奇的东西都一一放手掌中赏玩一番,我也不例外。
念小学时,上课分上下午班,这是一二年级的小朋友才有的优待,可见我那时还小。上学时有四条路可以走,其中一条沿着河,岸边高树浓阴,常常遮掉半个天空。虽然附近也有田园农舍,可是人迹罕至,对我们而言,真是又远又幽深,让人觉得怕怕的。然而,一星期总有好多趟,是从那儿经过的,尤其是夏天。轮到下午班的时候,我们总会呼朋引伴地一起走那条路,没有别的目的,只为了捉蝉。
捉得住蝉,却捉不住蝉音。夏乃声音的季节,有雨打,有雷声、蛙声、鸟鸣及蝉唱。蝉声足以代表夏,故夏天像一首绝句。
绝句该吟该诵,或添几个衬字歌唱一番。蝉是大自然的一支合唱团,以优美的音色,明朗的节律,吟诵着一首绝句,这绝句不在唐诗选,不在宋诗集,不是王维的也不是李白的,是蝉对季节的感触,是它们对仲夏有共同的情感,而写成的一首抒情诗。诗中自有其生命情调,有点近乎自然派的朴质,又有些旷远飘逸,更多的时候,尤其当它们不约而同地收住声音时,我觉得它们胸臆之中,似乎有许多豪情悲壮的故事要讲。也许,是一首抒情的边塞诗。
晨间听蝉,想其高洁。蝉该是有翅族中的隐士吧!高踞树梢,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那蝉声在晨光朦胧之中分外轻逸,似远似近,又似有似无。一段蝉唱之后,自己的心灵也跟着透明澄净起来,有一种“何处惹尘埃”的了悟。蝉亦是禅。
午后也有蝉,但喧嚣了点。像一群游吟诗人,不期然地相遇在树阴下,闲散地歇它们的脚。拉拉杂杂地,它们谈天探询,问候季节,倒没有人想作诗,于是声浪阵阵,缺乏韵律也没有押韵,它们也交换流浪的方向,但并不热心,因为“流浪”其实并没有方向。
聆听,也是艺术。大自然的宽阔是最佳的音响设备。想象那一队一队的雄蝉敛翅踞在不同树梢端,像交响乐团的团员各自站在舞台一般。只要有只蝉起个音,接着声音就纷纷出了笼。它们各以最美的音色献给你,字字都是真心话,句句来自丹田。它们有鲜明的节奏感,不同的韵律表示不同的心情。它们有时合唱有时齐唱,也有独唱,包括和音,高低分明。它们不需要指挥也无需歌谱,它们是天生的歌者。歌声如行云如流水,让人了却忧虑,悠游其中。又如澎涛又如骇浪,拍打着你心底沉淀的情绪,顷刻间,你便觉得那蝉声宛如狂浪淘沙般地攫走了你紧紧扯住在手里的轻愁。
蝉声亦有甜美温柔如夜的语言的时候,那该是情歌吧!总是一句三叠,像那倾吐不尽的缠绵。而蝉声的急促,在最高涨的音符处突地戛然而止,更像一篇锦绣文章被猛然撕裂,散落一地的铿锵字句,掷地如金石声,而后寂寂寥寥成了断简残编,徒留给人一些怅惘,一些感伤。何尝不是生命之歌?蝉声。
而每年每年,蝉声依旧,依旧像一首绝句,平平仄仄平。
我喜欢夏天,这一年之中最为盛大的季节。无论是窗外的蝉鸣,炙热的白日,还是傍晚路边乘凉的人们,漫长的经验里,总有一个场景合你心意。三毛笔下的《夏》,着重于蝉的叫声,各色的蝉声,各时的蝉声,蝉也为禅。三毛说,“夏天的蝉声,就像绝句般震撼,倏而开始,戛然而止,句句发自丹田。”在现如今的生活里,有几人能静坐听蝉鸣?问一下自己有多久没有静下心听听大自然的声音了呢?在寂静的深夜里,香茗一盏,聆听一下内心真正的声音,也许一段蝉唱之后,自己的心灵也跟着透明澄净起来。
几篇不同的“夏”读下来,仿佛字里行间升腾起阵阵凉意,伴着酸梅汁、蝉鸣、鸟叫,还有人间浓郁的烟火气息,如喝冰水,凉凉的,仿佛逐字逐句印到眼睛里,得到了片刻的慰藉。夏日炎炎,酷暑难消,读书却能换来一方清净和一席清凉……愿你从中能体会到阅读的快乐,也能有所收获。
(据《雅舍谈吃》《冯骥才散文精选》《池莉散文集》等)
晨报记者 侯梦梦 综合
新闻推荐
□江初昕(江西九江)炎炎夏日,寻常百姓家的餐桌上都会清炒一盘青翠的苦瓜,以此来清热消火。顾名思义,苦瓜是苦的,但厨艺精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