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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月嫂可不是简单的经济学模型

澎湃新闻 2019-07-14 22:43 大字

小张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忙乎了十几年工作,没顾上要孩子,眼见年纪越来越大,事业再忙,也得让人生完整是不?于是决定暂时搁下事业,选择回归家庭。

这次顺利怀孕,全家人都高兴得很。可是,生孩子对高龄产妇来说是件非常烦恼的事情,不单单是生产的风险高,孕妇承受的压力大,更麻烦的是,新生儿如何护理?这是个大问题。原本小张自己父母和公公婆婆都还积极性很高,可是一边是老人生病,老两口自己还得相互扶持;另一边公公婆婆年事已高,看样子最多也就能买个菜做个饭之类,照看孩子估计是吃不消了。于是,小张和先生小王再三合计,还是决定请个月嫂比较妥当。毕竟,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风险比较小。

既然下决心请月嫂,就得去用心找个好的。市场上月嫂很多,但小张和小王两口子完全不了解啊。只能上网搜相关信息,网上的信息鱼目混珠,两口子没有能力甄别真伪,最多也就看个热闹。于是他俩就向过来人咨询。单位里已经生育过的同事问了个遍,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有些人觉得月嫂可好了,另一些人则一肚子苦水。难不成这个事情没有可靠的选择模型?只能看脸?这也太不确定了。于是小张命令小王发挥经济学专业的优势,去认真完成月嫂选择这个光荣的任务。小王是一个不起眼的经济学研究者,以前看到个什么事情就来一段成本收益分析,搞得自己多专业似的。这次面对找月嫂的事情,就发现不对劲了。看似市场上存在供给和需求,可是这双方见个面可难了。也就是说,市场并不会自动就把均衡送上门来,还得自己去找。

小王首先想到的是信息成本。为什么找月嫂难?其实就是信息成本太高呗。找到潜在的月嫂,需要搜寻和甄别相关的信息;有了候选人,还得进行筛选;筛选完了,还得考察;考察好了,还得谈合同;合同谈好了,才能入户服务。这一系列下来,得经历一个漫长而复杂的信息搜集、加工、处理和识别的复杂过程,费时费力。那么,既然月嫂市场的信息成本如此高昂,必然有中介服务机构产生,目的是节约这类信息成本。说白了,就是中介机构赚你100块,但给你节约了200块的信息成本,到头来你也是赚了。市场上各种中介组织的出现,就是得益于信息成本节约的激励。中介机构专门从事中介服务,负责搜集好月嫂的相关信息,然后供客户选择;同时,中介机构还提供一定的甄别功能,比如身份证、健康证、过去的工作履历,等等。在中介机构注册的月嫂,肯定是经过这些机构甄别后合规的。那么,家庭通过中介机构来选择月嫂当然可以大大减轻负担。

找中介是一个方向。上网一搜,问题又出现了。互联网上给出的中介信息五花八门,有实体中介,有网络中介,每个中介的广告都说得天花乱坠,相信哪个?中介的甄别,又引起新一轮信息成本难题。小王还是无法决断。难不成还需要一个中介评级机构?一个月嫂市场搞得和证券市场一样复杂,这是让小王始料不及的。既然月嫂这么复杂,那就寻找有效的信号机制。小王立马想到监管部门。服务市场肯定有监管部门,监管部门应该会有中介的评价信息。于是,小王开始搜寻,还真找到了,确实有相关部门每年都搞月嫂业务比赛,这是正规的比赛。既然是全市相关月嫂企业参与的比赛,能摘取前几名的一定不会差。小王根据这个信号选出了甲公司,理由很简单,甲公司的员工连续三年都在比赛中拿到了第一名。这是甲公司服务质量的有效信号。能培养出业务第一的员工的公司总不会太差吧?

甲公司的确拥有不少高品质的员工。问题在于,甲公司员工数量有好几百,按照小王的工作经验推断,员工质量的分布应该不会太意外,也就和其他不同领域的公司类似,优秀的也就顶尖的那些,差的估计也不少。依据这个推断,小王就得再次寻求信号机制。这次小王的经济学理论优势再次发挥出来了。既然甲公司是一个正规的企业,内部激励应该是有效的,那么员工收入高低可以显著反映其服务品质。也就是说,一个员工的薪酬越高,说明其服务质量越好。既然如此,只需要选择高价位员工就行了。小王相信价格机制的有效性,从而相信可以根据员工标价推断出其潜在的服务水平。

在家庭会议上,小王把最近的月嫂市场研究成果和小张及父母商议,经过家庭合议,一致同意选择一位高价位的员工。高价位员工通常都在月薪15000元以上,小张决定初步目标就选15000价位的,理由很简单,再往上薪酬增加很快,但服务水平可能并没有相应幅度的提升。这就涉及一个性价比的问题。得到小张的批准,小王开始去甲公司找销售小白谈。通过反复交流,印证了家庭会议的判断,价格太高不划算,价格太低肯定不合适,不如选择个高价里的低价位,这类月嫂通常服务年限都8-10年了,在甲公司也都是老员工了,年纪通常也在50岁左右,经验丰富,相对小张的需求而言,已经绰绰有余。小白同意小王的推断,知道对方是个明白人,明白人通常都很认真,于是也精心挑选了两个备选的月嫂供小王选择。小王通过面试,觉得和其中的赵姐比较谈得来,于是和这个赵姐签约了。

现如今,小王和小张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每次想起这段选月嫂的经历,小王都不由得感慨,幸好自己是一个经济学研究者,并且还笃信所研究的理论。要不是如此,还真不知道如何快速有效地作出选择。赵姐陪小张度过了一个长月子周期,按照农村人的说法,得百天才是大月子,而不是通常人们说的一个月这种小月子。也就是说,因为赵姐够专业、够敬业,小张命令小王签了三个月合同,这是月嫂的最长合同了。虽然价格贵,但小张坐月子期间得到了满意的服务,母子平安、健康和快乐地生活,这比什么都重要。更重要的是,小张对赵姐极为信任,接下来该育儿嫂上场了,小张不再折腾小王,而是直接让赵姐推荐了一个育儿嫂。虽然这个育儿嫂远不如赵姐服务好,但小张就是觉得这样做合理。小王不由得感慨,经济学有时候好用,有时候也派不上用场。比如这次育儿嫂的选择,完全出自小张对赵姐的信任,压根就没考虑什么成本收益呀,也没考虑什么信息成本和信号机制呀。小张对小王说了——我高兴,就这样了!

(作者周业安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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