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开始了

◎何高峰

1

大楼里的电梯，总让赵文想起学校门前的街。

街是忙碌的，日夜不息的，也是按街的本来正常运行的。可一到了上学和放学，就超负荷了，满街的人流车流，似一条洪水泛滥和肆虐的河，无章和无序着。

街多累呀！每天从那里经过，赵文都要心生爱怜；每天上班下班乘电梯，赵文也生发同样的感慨：电梯太劳累、太辛苦了。四部电梯，红色的数字红上红下，根本没有歇的时候。就这，过道上还是挤满了人，都站到过道外的大厅了。可惜人们还在无声地抱怨，眼巴巴地瞅着急着。

可是这会儿，赵文眼前的电梯正常了，就像我们的日子，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这样不急不慢也没有多少改变地重复着。赵文刚要跨进电梯，突然，一个人就冲了进去，惊得赵文后退了一步。来人很年轻，又高高的个子，又棱角分明的脸，又西装领带地整齐着，好像还高档着，就更显得青春的朝气了。赵文坐在办公室里，泡好茶都喝半杯了，还在想，如果不是和她争着进电梯，那个人还真帅气还有点气质呢。可是，连“女士优先”这一点常识都没有，一切都归零了，就算是一美男，就算是有权有钱什么的，那又怎么样？

赵文还在想着，越想越生气地想着，电话来了。老同学张莉又介绍对象了，研究生毕业，和赵文一样是公务员，独生子，就在这楼里上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多么浪漫的写意和乐章！可赵文已经很疲劳了。今天见这，明天见那，相似的地方，相同的程序，很多时候，她都宁愿放弃。她不知道这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母亲，为了身边的什么人。

时间说好了，就在下周末。

2

见面的地方是在张莉家里。

赵文怎么也没有想到，要见面的人，就是她碰到的抢着进电梯的那个人。于是，一切都简单了。赵文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离开客厅去阳台拨了个电话，回来说家里有急事，对不起什么的，就急匆匆走了。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用母亲的话说，谈恋爱就是她最大的事。但赵文就是赵文，装作拨电话，还一本正经地说，噢，噢，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要给张莉和那个人都找个台阶，虽然台阶终归是台阶，但有没有还是不一样的，形式通常都比内容重要嘛。

事后，张莉问赵文拒绝的原因，赵文很无奈，只好胡乱去搪塞。可惜，赵文的无奈没有人能够理解，母亲就常说，人都有缺点，水过清则无鱼，人不能太计较小节。可赵文偏偏不能容忍这所谓的小节，一如连“女士优先”都不懂的没素养。而赵文谈对象失败大多都由于这类似的原因。

一次，两人相处都一个月了，是个礼拜天，要去公园里看花展。经过十字路口时，红灯亮着，赵文停了下来，那人继续走着。

赵文说，停下，前面是红灯。

那人边走边说，这会儿没车。

那是个冬天的太阳把街道照得亮晃晃、暖融融的日子，赵文的心却一下凉了。一条街将两人隔了开来，尽管男朋友在街那边眼巴巴瞅着，赵文还是转身原路返回，只把背影留下。

因这事和对象告吹，赵文被张莉狠狠训了一顿。

张莉说，咱这是小城市，不能和大地方比，摩托车都闯红灯哩，这算什么呀！

赵文说，文明还分地域吗？

张莉说，你这叫斤斤计较，你一点包容心都没有，不要说谈对象，干啥事都成不了。

赵文说，我是啥人你不知道吗？就因为是终身大事，才要认真。

张莉说，对不起，你把我给气晕了，我冤枉你了，我咋能不知道你是啥人嘛。

3

张莉和赵文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这天突然想起赵文，情绪异常激动。她总是想不通，赵文为什么一谈对象就像变了个人。赵文为人正直诚实，很豪爽、很随和。多年了，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都人缘极好，虽然凡事爱认真，讲原则，喜欢完美，规定不能干的事坚决不干，但只是对自己的要求呀。

就说那一年在大三，有同学那个月没生活费了，向赵文借钱，而赵文的钱也刚够那月的开销，但赵文还是把钱借给了同学。那同学说是下个月还，但等了一年才还。赵文不仅未向同学要钱，而且还和过去一样相处。

这些年工作了，许多人都是有事要求你，或者看你有权什么的，才请吃饭。但赵文请大伙吃饭，从来都没有功利性，反正大家情趣相投，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就一块坐坐，高兴高兴，放松放松。有的人从来都是被请，虽然也是很普通的人。她曾对此表示不满，可赵文依然如故，只要请朋友在一块聚，就会把那一个或那几个叫来。

这天张莉为赵文纠结，赵文自己也因坐公交车纠结。

公交车在两旁望不见尽头的法桐的呵护里，在春日里的大街上走着。大街也是小城的主街，从前也是独一无二的城市中枢。一不小心，城大了，街多了，尤其是一条条新街，比主街排场漂亮，也比主街宽敞多了。所以，主街便常常以拥挤，去彰显自己的无奈，也以此宣告此间的人气，所谓主街，尽管早已信心不足抑或力不从心了，生怕曾经的繁华会被新的繁华在别处替代。

本来，赵文心情不错。她一直望着窗外，看那繁星点点，一个个、一片片、一串串小花朵一样枝头绽放的嫩叶儿，在满树、在法桐的枝枝杈杈里欢腾和欢闹着，心想，真不敢相信，这么柔弱微小，也就手指尖大一点的小叶片儿，在夏天会长成两个手掌甚或还要大的梧桐叶子，迎风招展，给你遮阳，给你波涛一样的绿色长廊。

车到站了。“船到码头车到站”，到站，大约就是要站一会儿吧，来来往往，让有人来矣，让有人去兮。于是，赵文又一次更清晰地去瞅春光里的梧桐叶子。

“我要下车。”

突然，一声似晴天霹雳一样的呐喊，她相信全车的人都在瞬间被惊吓了呢。原来，是一位拿着手机的女孩，忘记了在刚才的站下车。可惜，公交车早已离站前行了呢。

赵文是在始发站上这一辆公交的，那会儿女孩就在座位上低头看着手机，这辆车都行驶多一半路程了啊，她发现女孩一直都在看手机。就在前几天，电视里说，现代人一刻也不能没了手机，走路在看，吃饭在看，说着话儿也在看。过去人常讲，来世我还做你的女儿，做你的妻子，做你的哥们；现在，这一切都该变了，如果还有来生，那我就做你的手机吧！赵文心说，手机里到底都有什么呢？我也是年轻人，怎么没有如此痴情呢？是我另类了吗？老土了吗？

车又到站了。

忽然，几个放了学的小孩子上了车，飞奔来争座位。一位孩子的家长，不，是孩子的爷爷吧，走了过来，却沉默着。赵文站了起来，给孩子的爷爷让座。接下来，站着的和坐着的两个孩子在玩，在高声叫喊，在你掀我一把，我推你一下，好开心地天真着，天真的声音也在车里回响着。于是，就有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汽车行驶那种惯常的声音，一种是小孩子兴奋的声音。赵文心里很沉重。

车行至十字路口，因红灯停下了。

尽管是红灯，可是，一辆摩托车照样迎着红灯驶过，一辆机动三轮车照样追着摩托飞奔，几个行人，当然是成年人，照样大摇大摆地走过。

赵文挺生气的。又想到了平日里不按先后顺序排队的争抢和插队，公共场合的高声喧哗，大街上肆无忌惮地随地吐痰、随手扔垃圾……气更大了。心说：大人们都这样呢，难怪刚才孩子们那样。

4

赵文的母亲和赵文摊牌了。

母亲说，爱情说到底不等于婚姻。人生很多时候是要糊涂的。只要把握住大原则，只要人品好、只要爱你就行。你大学毕业都6年了，也快30了，婚姻这事情，一旦过了最佳年龄，挑选余地就少了，真正不敢再耽搁了。

母亲说着就眼泪出来了。

赵文满口应承，她不能再伤母亲的心了。

于是，赵文的恋爱又开始了。

恋人叫唐东，是张莉介绍的，在一家医院当科长。张莉特别叮咛，要唐东千万注意小节，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像一位绅士。唐东本来就有良好的家庭教养，又大学毕业，为人处事都挺好的。听了张莉的话，就更小心了。赵文觉得不错，一晃，快半年了，说好五一订婚。赵文母亲高兴得整天笑嘻嘻的，邻里见了都说赵文母亲一下变年轻了。赵文也更深切地明白了自己的婚姻于母亲的重要，她一定不让母亲失望。

“吹面不寒杨柳风”。

礼拜天，赵文和张莉在小城外的河边徜徉。河水解冻了，蔚蓝的流水取代了曾经一河的冰封；河柳新绿了，地上到处都有以鲜嫩叶儿召唤人们的小草儿，林子里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唱。

赵文说，春天就这样开始了吗？开始在四周和遍地都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激动里，开始在以绿色为象征为标志并静悄悄出发和烂漫的写意里。

张莉说，你不是文人，怎么会有这种想象和灵感。春去春又来，每年都这样开始呢，是你自己变了吧。

赵文说，我这是有感而发，是自己的真实感受，没有什么变不变的。

张莉说，爱情中的人，看什么都是顺眼和可爱的，更何况美好的春天。

赵文不语了，却微微地笑了，长睫毛下圆圆大大的眼睛更妩媚了，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温柔。

张莉说，你咋爱笑了呢？是爱情的力量吧。

赵文故作天真地说，笑不好吗？

张莉看赵文那可爱的样子，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在认真和惊奇里，似一朵花儿灿烂和绽放，也笑了。说，笑当然好，一笑百媚生，可惜我不是男人。可你过去总是冷冰冰的，生怕一笑把男人给招来了。

赵文说，可我没笑照样招来了那位姓唐的。

张莉大笑一声，可这一笑就像有了惯性，刹不住了，笑得满脸通红的，眼泪都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像是在哭。

张莉说，还是上心了吧，张口就是姓唐的，是唐东，你俩亲热到啥程度了。

赵文又不语了。

张莉说，你不想分享就算了。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唐东过来了。

5

唐东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当初在省城都寻下单位了，可家里一定让回来。在医院搞行政工作，唐东的专业有了用武之地，有写作功底，又聪明会来事，重要的是父母亲在医院的人脉，所以不到30岁就是很能干的科长了。医院里的人都说唐东和赵文是郎才女貌，其实应该是两人都有才有貌。唐东高个子，不只是脸上，全身都有一种男子汉的阳刚和豪迈，也就是所谓的酷吧。赵文细挑身材，在长发飘逸里尽显一个知性女人的优雅气质。尤其是赵文，也许那一张脸是不需要修饰的吧，素面朝天，是一种“清水出芙蓉”的自然清纯的美。过去从来不做美容什么的，可有了唐东以后，也喜欢在脸上用心思了，虽然只是淡妆，却在自然里又多了一些女人的媚态，更有魅力了。

张莉说，人打扮和不打扮到底不一样，人家收拾自己是为了展示自己，为了吸引男人。你是都吸引到男人了，才憋不住想更吸引。

赵文说，没有什么吸引不吸引，一切顺其自然，自然最重要，这些都是自然就改变和发生的。

可是，自然会美好，自然也会有麻烦呢。

小城的小饭馆一到晚间，就像广场上一样热闹，热闹的内容不一样，目的和效果却是一样的。吃吃喝喝很多时候并不是真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而是那样一种群居的释放和放松。就像广场舞，是一种锻炼，更是一种于集体的融入，和在这种融入里的舒畅和忘我。

唐东本来是要去大酒店的，可赵文有些累了，一家小饭馆就在眼前，赵文说晚上了，也吃不了多少，就随便坐坐吧。而且去了也不要包间，就在熙攘嘈杂的大厅里。赵文是一小碗馄饨，唐东是一碗米线，一个肉夹馍。赵文的饭倒是正常来了，可本来该是唐东的米线，却端到了邻桌上。唐东啃着肉夹馍没在意。可来了一碗又端到了别处。

唐东笑笑地对服务员说，你把我给忘了吧？

服务员说，你没让上米线嘛。

唐东说，早都说了，应该前两碗就到我了。

唐东是平静和不着急的解释，可服务员却不耐烦了。说，我记清着呢，你就没说，来得迟还想吃得早。

唐东说，你怎么不讲道理？

服务员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

唐东看了赵文一眼，赵文像没事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她的馄饨。唐东没再言传。可服务员把端来的一碗米线又给了别人。唐东仍然没有言传，而是去了前台说明情况。人太多，前台弄不清了，说下来就给你做。按说，也就没啥事了，只是那位中年女服务员却发火了，说，来得迟还想插队，还胡告状，什么素质？

唐东说，我没告状呀，就说明情况嘛。

服务员说，说啥情况？谁证明你来得早？

唐东又看了赵文一眼。赵文说，别说了，饭等会儿就来了。

按说，还是没啥事情。但服务员又说，人不可貌相，看着整整齐齐的，谁知道是啥人。

唐东再也忍不住了，说，你怎么没完没了？我看你年龄大不想计较，你还越说越来劲了。

服务员说，年龄大怎么了？你就不老，你老了也是这没素质。

唐东再次提高了声音，说，不就一碗米线嘛，你咋总缠住不放，动不动就教训人。你说别人啥素质，你是啥素质？和气生财，像你这样，谁还想到这里吃饭。

服务员说，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我们这里还不欢迎你这样的人呢。有钱到大饭馆去，在这里逞什么能。

后面的事就自然发展了，都动粗口了，都骂开了，让人给拉开了……

6

春深似海。

赵文想，为什么春天进行到最浓最高潮时，人们就把它和海洋联系在一起。只是大海的博大胸怀，是春天里的人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吧。

五一的婚没订成。当然春还没像海一样深时，赵文的爱情就因为那个夜晚唐东的米线风吹了。赵文的母亲，还有张莉，还有唐东的父母亲，还有赵文的同学朋友，以及唐东的亲戚朋友，都为这桩美好姻缘努力地对赵文劝说和游说，希望赵文能够原谅唐东。可赵文任你千说百说，反正不行。

世上没有后悔药。唐东的悔恨是真实的和激烈的，终也是徒劳的，眼泪和誓言和诺言也是没用的，用唐东的话说，我就只差给赵文下跪了。这样的悔恨进行了一个时期，就成了生赵文的气。唐东多少次把那碗米线的故事在眼前回放，都觉得是赵文太苛刻了。在那种情形下，他之所以被激怒了，全因那服务员一步步紧逼，男子汉的自尊彻底没有了，他能不生气和动怒？再说，也是那服务员先骂人的。如果就因为这样一件本来不怪自己的事，而让赵文提出分手，那只能说是赵文的无情和不食人间烟火。就算结了婚又怎么样？也会因为一件小事决裂。但这样的生赵文的气进行了一些日子，又变成了悔恨和纠缠赵文，或者说他这个春天基本就是一个悔恨和纠缠无果的春天。

这天，赵文想完了春深似海，又一次想自己是否太较真太绝情了。可思前想后，还是和想了这一个春天的结果一样，她不能容忍。不就一碗米线嘛，至于吗？发火动怒骂人，不管什么原因，也是没有涵养的表现，以后对自己，当然也会有像这种所谓一时没控制住。可是，赵文还是很可怜唐东，尤其是唐东的几次流泪，让她差点心一软重续旧梦。

一次，春雨蒙蒙，街上冷飕飕的，女贞树的小叶片儿都像是禁不住冷雨的侵袭，在风里瑟缩地绿着，像来来往往的人儿缩头缩手地在街上跑着。赵文在等公交车，唐东不知怎么就站在了眼前。

唐东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赵文没理。唐东又说，一切都怪我，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赵文都要上车了，唐东还在说着。车走了，唐东竟然跟在车后面跑。赵文透过车窗见唐东在雨里奔着，手不停地摇着，眼泪和雨水在脸上交织着。赵文的眼泪也出来了，但终于还是狠下了心，到最近的站也没有下车。

一次，在赵文居住的小区，夜深了，院子里的花木在路灯光的映衬和映照里，静静地有些神秘地绿着和惬意着。有风吹来，先是那几棵树的叶子在摇、在迎接春风对这个夜晚的沐浴和抚摸。接着，草坪里的草儿和边上的花儿在动，在响应春风的召唤。赵文刚要进单元楼的防护门，唐东来了。

赵文说，你怎么来了？

唐东说，我一直在院子里等你。

赵文说，我说多少次了，咱俩真的不合适，但还是好朋友。你就别费心了。

唐东说，没有你我活不了，我太在乎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反正我也不会说了，想得好好的，却不知道说啥。反正，反正你是我的唯一。

赵文说，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唐东说，你喊吧。说着就哽咽了，还哭出声了呢。

赵文强压着又一次的心软，说，你别这样，你是好人，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

唐东哭着说，是我不好，我一定做给你看。

赵文说，再见，我们还是好朋友。说着赶紧跑进了防护门。

就是此刻，赵文仿佛还能听见唐东的哭声，她又一次看见了在那个春风荡漾的夜晚，在防护门前，唐东眼泪长流的可怜兮兮的脸。

7

小城的四季分明，犹如一个人的年轻和老去，总会准时到来，你无法拒绝，你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丝毫。这不，夏季来了呢。

夏季是自然界最激情最夸张最热烈的时候，就像人生的青春火热，就像赵文的美好年华。只是，年华可以美好，但于赵文却是不含爱情的。因为赵文心意已决，她已经下定了今生独身的决心。太多的将就、太多的虚假和伤害，赵文听到、看到的那么多婚姻故事，已经使她失望了，不，是绝望了。从大学到现在，谈了多少次恋爱，她都记不清了，已经麻木了。她不能违背和亏待自己的心灵，还是要为自己的理想抑或理念活着。

可惜，张莉和她不来往了，她心里很难过。母亲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催她恋爱了，为她张罗什么对象了。而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乎她不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什么客人，总是虚情假意的，很小心地应付着、应酬着。只有父亲还是没变，就像她成年以后，父亲所做的，那就是该说的话要说，但一切还是让她自己选择。而赵文从下决心不涉爱情以后，也像变了一个人，在家里不再任性和孩子气了。她要补偿父母，尤其是母亲。

8

这日，单位院子里的知了一声紧似一声。有支歌里说，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赵文坐在办公室里，听着蝉声阵阵，很是心疼蝉那短暂的生命。它是叫着夏天不要离去吗？还是呼吁夏天去战胜秋天，让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夏日的繁华。大约都是一样的。其实人又何尝不是这样，说什么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还不是想让青春永留！

奇怪的是，下了班，赵文专门来到院里那一片绿树前，要看一看越叫越热、想待在夏天的蝉儿，却因没了一丝声音，怎么也找不到蝉的踪迹了。于是，默默地出了大门，把自己交给满街热烈热闹的车流人流，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组织的小聚。

酒店外车满得人都要拐来拐去绕行，还有车在按着喇叭想进来。赵文来到二楼见是举行婚礼，才知道跑错了，刚转过身要离去，司仪高声喊拜父母，不由得又转过身来去看。

那一对父母，父亲是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在红红的领带那耀眼的热情里，格外精神。母亲是一身红色的套裙，似一团火焰在燃烧，在燃烧着一个母亲的喜悦。父母亲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满脸都是一种激动和自豪在陶醉。

忽然，赵文的眼泪就溢出来了，转身就向家里奔去。边挡出租边想，我要大声告诉父母亲，你们的赵文想恋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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