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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南瓜花开入梦来

梧州日报 2019-07-12 09:07 大字

夏天的村庄,随处一走,就会碰上金黄色的南瓜花。

在菜地里,南瓜永远被挤在边边角角。但无所谓,它们会蜿蜒着进入菜园的腹地,与那些豆角攀亲,与那些茄子握手,和一园瓜菜共享雨露,无需多少时日,南瓜便成了菜园里的主角。一支支瓜苗昂首挺胸,像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一朵朵绿色的花箭藏在茂盛的瓜叶中,像弓箭蓄势待发。

村庄的夏夜,虫鸣此起彼伏,南瓜花在夜里静静地含苞待放。最大的花箭,紧抱一起的花瓣已显露醉人的娇黄,像待嫁少女守住她最后的秘密。

在有月亮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洒满寂静的小院。恍惚间,月下有个小女孩儿,手拿小扇儿,追扑流萤。那不是童年里快乐俏皮的我吗?

流萤飞入南瓜叶丛中,我伏下身子寻找萤虫,与一朵南瓜花撞了个满怀,尖尖的花箭碰到了我的鼻子,一抬头,正是那朵将要在明早开放的南瓜花。南瓜花像是与我说话,它在夜风里摇曳着,对我说:小妹妹,你靠近点,我把我的心事和秘密告诉你。我伏下身子,却和突然飞起的萤火虫拥抱在了一起,我抓到那只闪闪发光的虫子,便无心顾及南瓜花的秘密,玩萤火虫去了。

无论天晴还是天阴,次日清晨,南瓜花都会像小喇叭一样欢乐地打开,随风摇摆,好像对人们说,快来摘我呀!

太阳出来后,南瓜花就会慢慢合起它的花瓣,如娇羞的新娘子。

那一天清晨,我走进屋后的菜地。硕大的层层绿叶间,那些五角花瓣的南瓜花,像是昨夜里洒落在地上的星星,又像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微风中笑着,吐出丝丝清香。我告诉自己,呼吸可要小一点,不要吓着它们;脚步要轻一点,不要惊扰了它们的梦。可是我家的小狗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了,欢快地窜来窜去,“哼哧”“咣哧”地叫着,那些正在采花粉的小蜜蜂,被惊得跌跌撞撞飞走了。我呵斥冒失的小狗,看你把小蜜蜂都赶走了,我们还会有南瓜吃么?没有授粉的南瓜花,是不会结瓜的呀。

我只好亲自动手,来给南瓜花授粉。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和煦的阳光给那些娇黄的南瓜花镀上一层橘红的光晕,连那些花茎和花瓣上的细小绒毛也闪着金光。可我没有时间欣赏这清晨的美景,我得在太阳升起之前,把地里所有的雄瓜花摘下来,把嫩绿盈尺的南瓜苗摘下来交给母亲,这是我们一家人早餐的菜。在乡村,南瓜花和瓜苗煮汤,是一道极鲜美的菜呢。

我把地里的雄瓜花一一摘下,挑选一朵最壮硕的,倒放在雌瓜花上面一下下抖动,金黄色的花粉自圆筒花柱上飘落,轻轻吻上雌花柱头上的花蕊。得到雄花亲吻的雌花,在收花之后,花蒂下面青绿的小瓜蕾就会慢慢膨大,长成一个个圆滚滚金澄澄的大南瓜。

南瓜花雌雄同株。小时候我把雄花与雌花叫做“男瓜花”和“女瓜花”。“男瓜花”的柄是细长的,而女瓜花的花柄粗短,上面长着小小的瓜蕾。母亲告诉我,有瓜蕾的花是不能摘下来吃的。某一天,我突发异想,如果把“女瓜花”摘掉,又会怎么样呢?那些“女瓜花”可比“男瓜花”更漂亮,金黄的花朵像一支大喇叭向上打开,花托下的瓜蕾像是喇叭手鼓起的腮帮子;娇黄的花瓣上嵌着翠绿的筋脉,娇嫩肥硕的花柱看上去也很甜美,味道一定很好吧?

我偷偷摘下一朵最好看的“女瓜花”,和南瓜苗做成汤,味道果然更加鲜美。而那个被摘掉花朵的南瓜蕾,却没有长大,它一天一天的萎蔫了,剥离花朵流出的汁液沾在皱皱的瓜皮上,像风干的泪。

我后悔吃掉了那朵“女瓜花”。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在乡间,在绿油油的青草丛的小路上,南瓜花迈着小碎步,走向田野,走向记忆中那座熟悉的老屋,悄无声息。蒙蒙细雨里,隐约间看见一个乡村女子的背影,撑着小伞在田野里徘徊。一条小溪挡住了南瓜花的去路,也挡住了姑娘的去路,她也许口渴了,伏下身子喝水,一抬头,却看到像喇叭一样的南瓜花。原来趁姑娘伏在溪水边喝水的时候,南瓜花悄悄开了。南瓜花像是在与她说话:嗨,你还记得我吗,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心事和秘密呀?

我一下子醒了,少儿时那些关于南瓜花的记忆,如潮水漫上我的脑海,有一些失落和懊悔填满心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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