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 凡人琐记
□王香
我喜欢节节草，她和我童年的许多记忆联系在一起，而那些记忆都是美好、浪漫、无忧的。如今我宁愿叫她无忧草。即便是遥遥相隔了几十年，我一眼瞥见节节草的样貌，内心怦然而出的，依然是儿时喜悦的火花。
节节草，其实就是我们乡间人称呼的麻胡杆儿。家乡人对麻胡杆儿这种很草率、马虎的称呼，让人不知其音其意为何物。节节草在南方一些书籍中，则被冠以好听的名称：笔头草，塔草，塔笔草，帽筒草，博节草，笔杆……江南人长得秀气，心儿也秀巧。
节节草还有些调皮逗人的名字：斗眼草，豆根草，锁眉草，从里面洋溢出来的气氛中，仿佛能看出大观园里数十个少男少女活泼泼的生活画面来。特别是锁眉草之称，特传神。节节交接处，是有些像美人儿———例如颦儿，那幽怨心结时，扭出的眉梢头。噢，也想起来了，儿时，我们玩节节草的一个把戏，好像与锁眉草的称呼有些联系，将折开的两段节节草，紧贴着眉毛再对接到一起，就有几根眉毛被挤在节节里，节节草就挂到了眉毛上。眉毛上挂了节节草的女孩子们，立时也如那“两弯罥烟眉，眉尖若蹙”的黛玉了。可是孩子们天生是喜欢热闹和张扬的，他们不认识黛玉，他们宁愿做绿眉好汉，啸聚在节节草的丛林中，捉虫虫，捉迷藏，做最最快乐的天使。名称只是个符号而已，与生活生存和生命的意义关系并不紧要。我们儿时玩得野了心，互相拌嘴斗嘴，就曾叫节节草麻胡钢来着，不管音义，只是随着孩子好玩好新奇的心性，嘴里活泼泼地乱蹦着：“麻胡杆子麻胡钢，麻胡钢来麻胡杆儿。”
好像是麦苗青青的季节吧，麦苗已经在拔节打穗，麦地不适宜去踩踏了，而且里面常见的蒿子菜、兔耳朵、大米苞儿菜，都已经开了小黄花，粉红花了，茎儿都老得鸭鹅都不愿意下口了，于是，挖野菜喂鸭鹅的孩子们，那时就专薅正当时的嫩嫩麻胡杆儿。
记忆里，好像家乡的麻胡杆儿，就集中在我们村东边一个叫东沙子的地方，那里有弯弯曲曲一溪活水，常年流淌不息。就在溪流东岸，河沙遍布，由河套漫延过渡到高处泥土渐多的梯田上。就是那片亦沙亦土的地方，农民叫做沙龙地儿，初夏季节里，密布着青翠嫩绿的麻胡杆儿。这也正照应了节节草“性喜近水”的特性。那时，不懂这些，满目看见的都是齐膝高小树林一样的麻胡杆儿，可做鸭鹅美食的野菜麻胡杆儿。
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只伸手拦腰握住一把麻胡杆儿，轻轻用力一折，她们便纷纷从某个节节处断开，干净利落，没有枝枝叶叶不安分的张狂，不像有些草族那样藕断丝连，也没有浓汁流出来粘染你的手，更没有泥土带出来弄脏了鞋子和篮子。她们有军人一样整齐划一的风范，从地面上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篮子里而已。一层层铺开去，篮子就被施了魔法一样很快地满了，为贪玩却家务多的孩子们，赢得了更多宝贵的时间。孩子们的天性是玩儿。麻胡杆儿的集中成片生长，让孩子们能很快装满篮子后，又能立马集合起来投入到嬉戏打闹中。
现在想想，麻胡杆儿地，就是我们儿时的演讲舞台，才艺秀场，就是儿童成长的摇篮。胜利方自然是高兴，弱势的一方往往不屑介意，不屑陪辩，同样找到了自己一方的胜利。常常，大家嬉闹到日暮，雀儿归巢了，星星眨眼了，才想起来自己也是要回家的。父母不悦了：臭孩子带灯回来，少干了家务活，还要费灯油写作业！但看到孩子们高高兴兴安然回来，又收获多多，随之也高兴起来。鸭鹅看到带回来的野菜是嫩嫩的麻胡杆子草，也忘记了不高兴，忙着嘎嘎叫，用嘴满地铲，铲你撒下的新鲜节节草。
那时节，没有QQ微信这个圈那个圈，全村孩子一个圈儿里玩，不怕得罪了谁也不用谁来点赞，但快乐却是天天满满的，天地盛不了。但是，童年永远回不去了，其一的原因是，近年来，家乡的节节草，少见踪影了。据说，与农药的乱用很有关系。原来，节节草，也和人一样，很容易迷失在所谓的文明社会中……
新闻推荐
在炎热的夏季,晨练成为很多人外出活动的选择,专家提示,晨练要视自身健康情况选择,做好喝水、补充能量等晨练准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