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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十九岁

安庆日报 2019-06-28 09:43 大字

木公,教授,1987年参加高考,从事能源电力工作,曾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

过完年,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学校召开了动员大会,教室里贴满了各种励志字幅,后面的黑板上也换上加粗描红的“高考倒计时:还剩102天”,旁边是班主任寄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成绩不错,还记得最后一模中,我考了年级第一。我喜欢学习。随着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我对高考越来越有信心。那是一个尚谈理想的年代,我对物理有兴趣,最大的理想就是学高温超导,当时只有北大和南大有这个专业。当然,要是能减免学费就更好了。

就在我为自己的理想准备了“美酒加咖啡”时,一向身体健壮的我,遭遇了一场莫名的疾病侵袭,先是频频做噩梦,常常在梦中被吓醒,然后是从耳根到太阳穴不明原因的阵痛,我甚至很长时间不知自己头哪儿痛。为了备考只能忍着,直到最后才发现是牙疼。痛得受不了时,我的好兄弟老二就让我掐他。我们四个好兄弟,这个老二与我最是相契,他的两个手臂常常被我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但是只要看我疼得难受时,他还是会把手臂伸过来。最后一个月,我就这样熬了下来,已经没怎么学习,特别是文科的东西,根本没心思记。

按惯例,高考前学校放三天假,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想回家。母亲过世一年多了,父亲又一直病着,我很担心他。然而,放假的前一天,班主任找了我,说牙疼就不要回了,还给我准备了牛黄和止疼片。老二也动员我不要回家,他说他也不想回,要我陪他。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午后人静,老二就陪着我去石牛古洞走一走。

三天后,我带着止疼片进了考场。考完最后一场,跟着学校的车返校,到学校门口,刚下车,迎面碰到同村的叔爷,正拉着板车回山里。他看着我:

考完了?快回家去吧,你大大都过了头七了。

……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没入西斜的阳光,但没哭。到如今我还很奇怪我的平静,好像这个把月以来,我所遭受的一切这一刻全有了解释。我感到悲伤了吗?应该是的,但我从来不会为悲伤奉上我的眼泪。一年前,母亲突然去世,我似乎也没怎么流泪。现在想想,父亲的谢世,我应该是心里有所准备的,只不过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事实的时间而已。而且是在这样的时间。

我借了同学的自行车往山里赶。刚到三祖寺前,碰到同桌的女孩,她看着我不说话,但随即眼睛一红。我没问缘由,蹬着自行车,继续疯狂地往家里跑。我慢慢想明白了,明明放假,老二却奇怪地陪我留校,班主任也叫我不要回家,还有同桌的女生为什么哭……事实一定是这样的,父亲在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不在了,他们是早就知道了的,只瞒着我一个人。

九井河过去,是三肩岭,我拼命地踩啊,踩啊,连上岭也不停地踩。刚到半岭,链条断了,只好一路推着跑,跑累了就改走,等回过劲来又推着车跑,遇到下岭,就放空车。风吹乱了我的头发,背上的衣服被风鼓起大包,好像藏了无数只大鸟,在拼命往外挣扎……岭很高,任凭车从岭上飞驰而下,没有任何刹车措施,我后来想想,那该是多么危险,我已经全然顾不得了。三肩岭,猫儿岭,思茶岭,瘦牛岭,还有身边长长的美丽的潜河,四围的山峦,渐渐加深的暮霭,我与这个断了链子的脚踏车,一路飞奔。迎面而来的客车鸣笛,路边人家的人语,都在远去,远去,只有呼啸的山风吹迷了我的双眼。

……回来了,大大,我回来了……天还亮着,最后一痕残阳打在河洲的芦穗上,泛着银光,河水在静静地流淌,暮蝉叫得更欢了,田畈上传来了鹁鸪鸟的叫声。家里静静悄悄,门是锁着的,我蹲下来,伸手在门底下摸了摸,摸到了一把钥匙。我推开门,一束天光在身后跟随我进了堂屋,寂寂静静的家,曾经留下那么浓厚的父母亲气息的家,现在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除了时间。

我在天光中一步一步走进去。我期盼听见一丝动静,哪怕是大大的呻吟声,我多想邻人的消息和一路的揣测都是假的。堂屋靠后有张方桌,我仿佛看见,病中的父亲坐在靠西边的板凳上,我面对着门坐着,低头写新学期的复习计划,父亲慈祥地看着我,母亲在墙上看着我……去年年三十的晚上,父亲留给我最后的温馨场面,就在我这么恍惚的瞬间,又回来了。

是年我19岁。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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