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座桥梁
文‖安黎
(上接18日19版)父亲的童年是悲惨的。应该说,他出生于一户豪门人家,他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是清末举人,戴着标志着官位的顶珠。曾祖父拥有良田四百多亩,曾祖父是几品官现在无法考证,村里的老人们描述他“出入县衙,两边的侍卫都要向他脱帽鞠躬”。父亲是曾祖父的掌上明珠,他一出生就掉进了蜜罐里。但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父亲五六岁时,曾祖父就撒手人寰。
我的祖父是个纨绔子弟,他在我们村里人的眼中无疑是个典型的“败家子”。祖父未品尝过奋斗的艰难,因此不知道“粒粒皆辛苦”。祖父最早在乡村当教师,命运似乎也不很顺当:年轻的祖母病故,年迈的曾祖父和曾祖母相继离开人世。六神无主的祖父下定决心要离开村庄,到县城安家。
祖父离开村庄时的情景成为村里人久久的谈资,他对财物的随意抛弃和处置让人瞠目结舌:给他一碗小米,他就送人家一个大立柜;给他一升绿豆,他就送人家一个八仙桌……而这些家具都是用名贵木材打造的,做工极其考究和精美。不可思议的是,祖父摘掉了家里的锁子,敞开大门,谁想在里面干什么都可以。于是,那么富丽堂皇的建筑里,有人占了一间两间居住,有人占了一间两间作为粮仓,还有人把它当成了饲养室,在里面养羊或喂猪。
祖父在县衙里当“代书”——为打官司的人写状子——他很快又新婚成家。幸福似乎在向他们招手,但命运再一次挥舞起了它那只蛮横的手,将这一家人的希望打得七零八落。祖父在三年以后突然病故,留下一个年幼的遗孀和四个孤苦无助的孩子。其时,我大姑十二岁,我父亲十岁,我小姑八岁,我叔叔才五岁。
没有了经济来源,城里的生活难以为继。十五岁的后奶奶在无奈之际,率领一帮年幼的孤儿回到村庄。然而,这个时候的村庄已经没有了故乡特有的温馨,呈现出了狰狞的面目。在几个孩子的啼哭和目睹之下,老家的木质高楼被众人拆除,人们为瓜分它而争执不休。当所有的一切被掠夺完毕,剩下的只有两孔没有门窗的窑洞。这两孔窑洞原是我家的粮仓,很宽敞,很幽深,它成为了五个孩子临时的庇护所。在窑洞里安身之后,萦绕这个家庭的风雨并没有平息:叔叔高烧不退,最终夭亡;一户人家从懵懂的后奶奶手里骗走了土地契约,四百多亩良田全部被人霸占耕种。再后来,后奶奶回城里改嫁,我父亲和我的两个姑姑被寄养在亲戚家。大姑姑被寄养在我大姨婆家,我父亲和我小姑姑则寄养在我小姨婆家。
大姑姑不久就成了一户人家的童养媳。小姨婆的脾气特别坏,动不动就厉声呵斥甚至打骂我父亲。我父亲与其说是在她家寄养,毋宁说是她家的雇工。小小年纪,什么重体力活都干。最终,我父亲离开了我小姨婆家,导致他离开的导火索,则是我小姑姑的婚事。我小姑姑也寄宿在小姨婆家,小姨婆自作主张,要让我小姑姑为我表叔换一个媳妇,而我父亲的婚事,她却置之不理。在小姨婆的张罗下,我小姑姑与一户张姓人家定了亲,小姑姑张姓丈夫的妹妹,则与我表叔结成良缘。为此事,从没有和我小姨婆顶过嘴的父亲,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他和小姨婆狠狠地吵了一架。小姨婆提着烧火棍,把我父亲赶出了她的家门。父亲从此就成了流浪儿,他靠给人扛长工打短工维持生计。好在大姨婆对他不错,他也经常到大姨婆那里能感受到些许的温暖。
父亲的苦命真是没有边际,就在他打工期间,命运再次给予他致命一击:十四岁那年,他给一户人家放羊,突然天降暴雨,慌乱之中他跑到一个瓜棚里避雨,没有料到的是,瓜棚瞬间倒塌,他被压断了脊梁。如果有好的治疗手段,他本可以恢复健康的。但不幸的是,那个时期医疗技术的落后,加之无钱医治,无人照料,父亲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挺直腰杆,他成了驼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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