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你是那只小乌龟吗？
李钊
“举高高咯！”当我双手撑着暖暖的胳肢窝，将她举过头顶，虽然她已被我举过多次，依旧十分紧张，双手紧绷，脖子缩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突然抓住的小乌龟。
我看着暖暖的小模样，笑着对妻子说，说不定，我们家暖暖真是那只小乌龟来报恩的。
应该是的。妻子也笑了。
我和妻子说的那只小乌龟，是我在西江边捡到的。
那是在前年，我和妻子留在江门过年，初三一过，气温回升得很快，街上早已走满了行人。在家里窝了几天，我和妻子去到滨江绿道散步。
桃花早已盛开，垂柳将枝条放入西江，感受着春天到来的温度。绿道上，行人面带喜悦缓缓走过，骑行客一路迎着春风，偶尔还能见到扶着栏杆凝视水面回忆过往的老者。
行至潮连桥底，我停了下来，指着远处的高沙码头，告诉妻子那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
正准备离开，一位蹲在河堤上许久的老者对我说，那河床上，是不是有一只乌龟？
我走过去看了许久，不能确认那时而露头时而隐藏的是不是乌龟，只得走下河堤，靠近时，乌龟想要转身离开，却已经晚了，被我一把抓在手里。我高兴地将乌龟举起来，向妻子和老者挥舞着。
走上河堤，我将乌龟递给老者，老者笑笑说，这是你抓住的，幸运应该属于你。我也没有过多的客气，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带着乌龟离开。
被擒之后，乌龟变得十分安静，将头缩进龟壳，一动不动地卧在我的手心里。
回到家中，怎么对待这只受惊的小东西，成了家人热议的话题。我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简要说明了与他结缘的经过，放到了微信朋友圈。
朋友们很热情，给我出了很多主意。总结起来，无非两种，吃和放生。其实，在他们热议的时候，我已有了自己的答案：我要把他养在家里。这是最贴合我内心的方式。
我和他有缘。在我抓住他的那一刻，我就隐约感受到这一点。
以后，他就是我们“家人”了。我大声地向家人宣告。
小阳台，成了“小龟”的新居。小龟，是我为他取的名字，简单而粗暴。
一个许久不用的浅底花盆被我找了出来，里面有浅浅的清水，几块小石头，撒上了菜叶和我特意给他买的、切成小碎条的猪肝。
他应该是不习惯进食的时候有人盯着他看，或许还没有到进食的时间，在我守着他的那段时间，他都不肯吃上一口。
我只好离开，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他。
第二天下班后，我兴致冲冲地跑去小阳台，看他是否吃完我给他准备的猪肝，结果很让我失望，猪肝软绵绵地趴在石头上，完整无缺。
瘦肉、虾米、螺蛳肉、小鱼仔、龟粮……每天我都给“小龟”换上新的食物，但他依旧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和举动，始终不肯将头探出来，用躲在龟甲背后的两只小眼睛冷冷地的看着我，没有温度。
这就是你的家，你要习惯在这生活。我对“小龟”说。
冷血也会被捂热。我坚信这一点。
过了一个多月，“小龟”从最初的紧张和担心中摆脱出来，愿意进食了，偶尔，他也会走出花盆，在小阳台缓缓转悠，用小眼睛四处看着。即使有人走到他面前，他也不再害怕，不再躲避，可不经意间从眼神里流露出的忧伤却是藏不住的。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跟妻子说，我们把“小龟”放生吧！妻子很不解，问我，你不是想一直养着他，让他做我们家的“镇宅神兽”吗？
我说，我是想养着他，但我觉得他在我们家生活的这段时间不快乐，经常透过玻璃窗往外面看。
妻子看我凝重的表情，已经明白我的想法，虽然不舍他的离开，却也没再多说。
小龟应该回归大自然，回到属于他的土地，自由而快乐地生活。
周末，我和妻子带上“小龟”再次来到潮连桥底，我抓住“小龟”的地方。
老婆问我，决定了？
我说，决定了。
那就放吧。我支持你，他的自由和快乐应该在西江。
将他放入水中那一刻，小龟贴着沙石慢慢地爬行着，水渐渐淹过他的背，他伸出脚蹼游了起来，兴奋自在。
“小龟，小龟，快点游，千万别再让人抓住。”妻子对小龟喊着。
游至水深处，小龟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随即消失在江水中。
他刚刚是在回头看我们吗？妻子问我。
是的。他应该也舍不得我们。
“小龟”回归西江后，我跟妻子在江边站了许久，顺着沙滩查看了几个来回，确定“小龟”没有再游回河滩，才放心地离开。
他会不会再回到桥底下来看我们？
会的。
之后，我和妻子每次去绿道散步，都会去到桥底下，看看有没有“小龟”的踪迹，水流清澈，砂砾无痕。
或许，他真的已经将我们忘了。
让我们高兴的是，放生“小龟”没多久，妻子怀孕了。
你说，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是小龟变的？
我刮了下妻子的鼻子，说，有可能哦，不过龟好像是卵生的。
……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妻子时常进行这样的对话，直到暖暖出生。
暖暖，你是那只小龟吗？妻子问暖暖。
又说傻话。我笑着说。
你才傻。暖暖一定是小龟变的。你看小龟寿命多长，他能在西江水底生物链中存活，一定是坚韧勇敢的，小龟不吵不闹，多乖多温暖。妻子很坚信这一点。
我们一起傻傻的，傻得眼里只有对方。
暖暖，你是那只小龟吗？我转头，看着在婴儿床里紧紧抓住护栏站立的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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