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不能上学了 往事如昨
姜文英
1950年,我13岁,该上五年级了。村里没有高级小学,我和本村的6位同班同学,加上周边十几个小村的学生,便集中到村西的张格庄大庙去上五年级。
张格庄是个有几百户的大村,离我村三华里,中间有两条小河,我们去上学需要自带桌凳。大庙位于张格庄村东头的半山坡上,庙宇坐北向南,占地面积约有五六亩,院内分两层,院中间由东至西是一道石墙,墙上面为上层,中间是正庙,两边有配房,墙的下面为下层,有东西两厢房,中间空间较大,可供全校做课间操用。五年级的教室是在下层东厢房,全班共有30多名学生,其中只有3名女生。
庙门外面有一块东西向长方形的平地,边缘用青色条纹石砌铺而成,正中冲着庙门。还有一棵老槐树,树径有两三搂粗,虽然树已千疮百孔,有的树枝已干枯,但多数枝叶,春夏两季还是可以为我们遮风挡日的。
我们五年级的班级考试,经常就在老槐树下进行,同学们拉开适当的距离排排坐。有一次考试,朱玑英校长亲自监考,正巧有一名老师到考场请示事由,朱校长一边与这位老师沟通,一边用右手指着身后一考生说:“你不要做小动作———说的就是你!”校长的严格与细致,其心殷殷,我至今记忆犹新。
十几个村的学生集中在此上学,早出晚归,遵守作息时间对每个人都是考验。校长、老师经常表扬一个同学,姜家夼村的姜中福。他们村离学校最远,有十多华里,姜中福每天要提前一个多小时上路,每天往返需要两个多小时,要做到常年累月的不迟到,并不容易。有一次我私下请教他:三九天风雪交加,我们稍不注意就会迟到几分钟,你却始终比我们先到校,为什么?他的回答只有四个字:为了求学。
夏天到了,一天下午,课已上完了,突然,学校的西南方向阴云密布,瞬间闪电雷鸣,茼麻杆般的大雨倾盆而下。我向班长王克义打个招呼,带上每天中午包饭的包袱便冲出教室。顺着羊肠小道下到山底,当到达庙前小河边时,河水已经满槽。我一心只想早点到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挽挽裤腿就下水过河。行进中,听到后面有同学喊我回去,我没理会,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到达对岸,但包袱被水冲走了,这让我特别内疚,因为家中一时还找不出一块合适的包袱皮。第二天回到学校,班长批评我:“你真是个二虎!”想想也是,一旦被浪打倒,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有点后怕了。
每次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都会碰到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五官端正、身条均匀的小伙子。他在花生地里捡花生吃,一边吃一边嘴里嘟囔着:“王实武,好命苦……”王实武是他父亲的名字。这人夏天光着膀子,只穿一条抿腰的大裤衩子,冬天穿一撅腚破棉袄,棉花一块一块露在外面,下身穿一条灯笼裤,冻得直打哆嗦。据张格庄的同学讲,他叫王米艳,在校时念书很聪明,字也写得漂亮,只因辍学受了刺激,从此精神失常。
我十分可怜他,很痛心。那个年代,辍学生可不是小数字,也许,王米艳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每次在路上碰到他,我都会内心一震,心想自己的苦读不知会坚持多长时间。1951年春,这一天终于降临到我身上。
我们兄弟姊妹8人,这时,大哥姜文斌要离家去张格庄供销社参加工作了。仅凭父亲一人耕种十几亩山地,还要帮孤寡的姥姥种田,实在力不从心,更何况父亲的体格并不健壮,都不算整劳力。我与三个妹妹姜文芬、姜文春和姜文兰,都在校读书,一年的笔墨纸砚和书费,家中已无力承担。留在家中的兄弟姊妹,属我最大,又是男孩,因此辍学首当其冲。尽管我不会当第二个王米艳,但告别学校之际,内心还是很不好受。
我想起几年前的情形。我们村虽是革命老区,但因为敌我拉锯,当地的农业生产深受影响。战乱和自然灾害搅和在一起,老百姓的日子很苦。我家的囤粮,经常是新不接旧,揭不开锅。印象最深的一幕,是1949年7月28日,一场12级台风过后,山上一搂粗的楸树被连根拔起,秋蝉摔在地上飞不起来,满山遍野的各类庄稼,全部倒伏在地里,粮食严重歉收。转过年即是1950年,我上高小五年级。即便是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家长还是咬牙坚持让我读完了高小五年级。我明白,不是父母不爱我,让我辍学是他们万不得已的决定,是为了一家老小能活命啊。
想通了,内心就坚定下来,我决心好好务农,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偶尔,心里还是会感到难过。姜仁棣、姜仁平、吴秉原、吴秉臣四位同班同学,经常打我家胡同口路过去上学,每次见到他们,我总难掩羡慕之情。有一次,我正在泥场铲土填栏,这几位同学嘴里哼着“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从我跟前一溜而过,此刻,我的心一下子飞回了学校!当我拐着一粪篓泥回到牲口栏时,眼泪已夺眶而出。我急忙背过身子去,拭掉泪水,还好,还好,家人谁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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