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蒋之峣
我点了一碗牛巴干捞粉,它摆在我面前时,却变成了一碗叉烧干捞。
不过无所谓,谁让我在这家店已经吃了十年呢。叉烧其实也一样美味。你看这腌黄瓜,青翠欲滴。再看这白米粉,刚出炉来,还带着股温热劲儿。再瞅瞅那炸花生,那瘦肉叉烧。它们都被裹挟在酱汁里,浓黑中透着金黄。于是捞匀称了,挑起一口到嘴里,砸吧砸吧:“嗯,还是那味儿。”
老店从香港回归那一年起,就已经和大家熟络起来。它原先并不在我家楼下,而是开在了小区主干道边上。店门口有棵不知名大树,叶子铺在地上,约莫巴掌大。落叶季里,时常有孩子捡起来,折成个小勺,去小公园假山池里舀蝌蚪。有人运气好,捞到了小鱼小螃蟹,就会引来侧目,羡煞旁人。随后就算几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也能单凭逗螃蟹玩到一块儿去。
拆迁办相中了这片老房。矮楼上了年纪,推倒重建时总会困难重重。于是他们贴起大字报,挂起大横幅。红底黄字,像极了春节门框上那些对联。只是内容从“万事如意”,换成了“旧房拆迁,功在千秋,利在万代。”红条条铺天盖地向你压过来,倒还显得怪喜庆。那护栏掉漆成铁青,树阴半干成枯绿,再配上条幅那份红里透黄,五颜六色捞在一起,像新疆大盘鸡;人走进去,像刘姥姥进花花大世界。
或许是因为捞得不对,假山池不幸成了污水池,有意无意散发出阵阵腥气。偶尔也会有小姑娘去污水池边碰碰运气,那白嫩小手擀着树枝在里边儿搅和,把死鱼、死水、死垃圾,捞成了一锅粥。粥里倒映着校门口那几张新字号。
这一代花朵们似乎对蝌蚪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在炸鸡、奶茶店一坐就是一天,欢声和闹声会持续到傍晚,直到手机被上缴。没人知道他们狂笑、咆哮,甚至是谩骂出口,究竟为了什么。至于晚饭时,鸡肉、奶盖、自家饭菜在肚子里翻江倒海般捞在一起,最后排出些什么,剩下些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我那时候已经上了中学,无缘亲历这个荒诞剧场。好不容易凑合出一天小长假,每每早上吃碗干捞粉,中午随意果腹。整个下午便都可以消磨在咖啡馆,然后如期送走天际最后一缕阳光。
忽然某天,我竟从牛巴干捞中吃到了叉烧。这是十年来我首次被这家老店上错饭菜,便心血来潮与这碗粉合了个影。可是我横看竖看这照片,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它根本不像干捞粉,却像极了许多许多,像小朋友那双眼睛;像中山路上那块牌匾;像旧校区外那片废墟……我试着把它们淋上酱汁,捞匀称了,捞起一口,砸吧砸吧嘴:“嗯,味道重了点,尝起来像时代,还有点像生活。”
牛巴和米粉捞在一起,时代和生活捞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啊,刚刚说到哪儿了?哦,牛巴干捞。呵,好一碗牛巴干捞!虽然不小心搭错了伙儿,捞成了叉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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