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飘落中我渐行渐远
◎杨玉娥
一个很平常的早晨。我亦如往常,来到办公室,准备开锁进去,天没有完全亮,楼道里很暗,声控灯也没有因为我的脚步声亮起来。摸索着开门,手触碰到了柔软的东西,是插在门把上的一朵康乃馨。我心底痛了一下,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起来。此时的校园静静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学校大门。门房的老大爷拿着大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大门口不停落下的雪,学校安保室的人进进出出,也不知忙些什么。我呆呆望着,一阵阵噪杂声涌来,是学生们来了。大门缓缓打开,孩子们鱼贯而入,叽喳声由远及近。透过后面过道的窗户,可以看到穿梭中院的学生,或跑或走,或三五成群进入各教学楼。我要离开这里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也似乎一点点被掏空,显得很脆弱,这里的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单一直接,放在桌上的一朵鲜花一个苹果,一个梨,还有几片自己烤的面包,压在下面的是画着笑脸或者泪滴的纸条,抽掉纸条吃掉这些东西,无非就是笑笑她们喜剧般的恶作剧,有时心中数落着面包应该烤得更黄点才好吃。
上课了,孩子们都进了教室,整个中院顿时安静下来。这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开会,研究学校的远近规划,研判一些问题,并就某个问题各抒己见,有时还会争执不休……我摸了摸紧闭着的会议室门,想起《考核评价细则》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想必后来的人一定有更好的见解,就放心回到办公室,迎面又见插在茶杯里那朵康乃馨,心底又一次柔软起来。开始整理办公室,把认为有用的文件一件件装起来,留下来给他们参考用,成文的东西多半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看过的,舍不得扔掉!门口又响起脚步声了,来的都是我的同事,是来告别的。温暖的话语,不舍的眼神,无言的拥抱,潮湿了眼眶潮湿了心。我抿嘴微笑着,不去开口,我怕一开口就会碰落比离别还要伤痛的泪!
岁月如梭,剪影深藏。奔波忙碌中不妨让这样芬芳的日子提醒自己,给心灵放一刻假,回归往事,愿几点浅缘醉于流年!
一
早自习。该去教学楼上转转了。下楼上楼,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往里望,只见这些老同事们无一例外地早到。或在讲台上指导,或在走廊上对着一两个迟到的孩子循循善诱；还有的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走来走去。不觉已转到楼尽头,顺着拐弯处的办公室走进去想找个位置休息。几张靠墙的办公桌,青一色的面朝墙壁背朝门,没有人发现我,因为头都埋在几大摞子作业本里。我轻咳了几声,抬起头,笑颜逐渐似云开,我们愉快交谈着,谈论的内容总是离不开学生。翻开作业本,那些对号是对批阅者最好的宽慰,他们总能看着作业本如数家珍,说出这些孩子的脾气秉性。在“家校携手,为了花朵的微笑”系列活动中,请来家长视导员,在参与教学教研听评课活动时由衷地说,即使是孩子们的父母有时还真不一定能如此细致入微。周一升国旗唱国歌、在国旗下讲话可是一件隆重的事了,我那上博士的侄女曾是我们的学生,她也曾在我们学校国旗下演讲过,讲起当年,是满满的荣耀感。每周周一大课间是主题训诫教育,以年级为单位,各年级主任将本周的学习情况,安全、德育教育,文明礼仪等内容,对学生进行训导,苦口婆心,我听得基本上可以背下来。周末在国旗下总结一周来各班级的学习、纪律,卫生,文明礼仪和道德规范,认真评比,量化考核,颁发流动红旗,旨在增强孩子们的创先争优意识和集体荣誉感,加强自我约束力,促使师生更加热爱集体,热爱劳动。学校是我们共同的家,这里有我们共同成长的足迹,我们还曾一起追寻先辈足迹,传承红色基因,一起重走长征路,让红色的记忆净化灵魂,强健体魄。
二
每当大扫除,师生齐动手,擦的擦,扫的扫,使我们的校园更加整洁。书香浸润的校园,是立德树人的地方,致力于“三全育人”,下年级进班级,身体力行,感恩教育、养成教育、安全教育、爱国爱家教育、民族团结教育、文明礼仪教育、卫生习惯教育,防火防病防欺凌,仪容仪表检查齐头并进,只为校园红花笑开颜!广播操、五步拳比赛为冬日里的校园添一抹蔚蓝。课外活动是师生们的最爱,“师生趣味运动会”“一班一品,快乐校园”花式跳绳,沙包舞,书法,军击拳,黑板报,主题宣传栏都是孩子们的自创!新操场上,我们开了运动会,加油声至今回荡在耳旁,在喜气洋洋、盛装璀璨中,我们度过了一次次的文艺汇演,还曾为在歌咏比赛中一展风采而兴奋不已。国学经典诵读正在进行时,书画大赛也开始了,师生竞相泼墨写意,挥洒自如。
校园不仅有琅琅的读书声,还有指点江山的豪言壮语。不经意间,又是一年花开时,校园的花结满了各色花苞,静静的,没有一丝丝的喧嚣,如同默默长大的孩子们,总有不同的花期,要做的是等待花开,未求花香满径,只盼个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如期绽放,给予耐心,给予力量,催其成长,从晨曦到黄昏,付出爱与责任,咽下所有委屈和累,坚守着这份承诺!我们守望相助,共同擎起这整个校园的蔚蓝!时光会知道!有远方也有梦。不管成绩怎样,没有什么优生差生的区别。我们知道,每一个小孩都是种子,只是每个人花期不同,有的花一开始,就绚丽绽放；而有的花,却需要漫长的等待。不紧盯别人的花,相信自己的花有她的花期,细心呵护,看着他一点点成长,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也许你的种子永远都不开花,因为他是一棵参天大树。风景这边独好!祈愿每一个昨天都是快乐的梦,每一个明天都是充满希望的憧憬,在这里我们舞动人生,舞动心情!我们无愧火红的日子!黑板方块、粉笔寸短,方寸之间,我们不仅传道授业解惑,还能捕捉每一个生活的精彩。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成功,但它一定有意义。只为自己绽放成那无名小花般的微笑,春风里她绝不因无名而躲避展现,为自己开放出绝版的美!从黎明到黄昏,从课堂到课外,朝夕相处,事无巨细,让阳光洒满活力校园,无愧于匆匆青春,总有人在默默为孩子们付出,甘为人梯,呕心沥血,是谁让孩子们学会做人,学会劳动,学会学习,亦学会感激,弱小的脊梁撑起未来的一片天,在这里,随处可见的感动使你泪盈眼眶!让你总怀着淡淡的渴望,静待花开!有人说国运兴衰系于教育!那么愿教育强大,校园美丽,教师美好!一路走过,所有苦乐顺逆都有你们的左右相伴,我们曾朝夕相处,我们曾同甘共苦,明天的远行我一样珍惜彼此的真实!
三
走进学生家庭,走近学生心灵,传递爱心向校外延伸……寒风萧萧,雪花飘飘中,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家访路上……借宿的孩子们早早等在路口,与许多爷爷奶奶为监护人的家长促膝交谈,把党的教育惠民政策传递下去,很多酸甜苦辣涌上心头,曾从大山深处求学外出的我,有许多感同身受难以言表,能做的只是努力和师生们同甘苦共患难了。
轻轻走近师生谈话室,透过门板上的暗窗,看见这对师生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平等对视着、坐着说着,乍一看,让人误以为朋友在聊天。“习惯改变人生,态度决定未来,每天你可以把表刻意往前拨一下,能让你快点,再早一点不是更好吗?老师愿意等你,可青春是不等你的……”沟通真是一种美好,一脸叛逆僵硬的表情逐渐在溶化,仿佛在枝头舒展起了叶子,花期不容错过,园丁的心随爱动,撩拨着,发现着深藏底下的花苞,不离不弃。
润物细无声,校园花开正艳时,一个年级的孩子们已完成初高中阶段的学习,离开了苦过累过快乐过的校园。教室里还留着老班的寄语,留下师生共同设计的板报,留有太多的回忆。送孩子们参加中高考,和家长一起徘徊于考点外,那声声的叮咛让孩子们充满勇气!无论风雨交加,还是炎炎烈日,送孩子们到了人生的另一个驿站口,挥一挥手,又一次在孤独中原路返回。校园一下冷清了许多,独自留在空旷教学楼前双鬓斑白的老师,你是在含泪深情凝望吗?我们甘为人梯终不悔,将来的将来!愿桃李满枝,春色满园!总是执着于一个承诺,如同坚守在人生意念里的深深追索,一茬又一茬的耕耘中,倾听花开的声音,这一路在不知不觉中让我学会了聆听!
四
学校有年轻人要结婚了,按着惯例来给我发喜糖,我真诚祝福他们永远幸福,就吃起喜糖来。可他们发了喜糖就坐在我办公室,欲言又止,我忙问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那年轻人摇了摇头笑笑,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明天要结婚了,可双方的父母都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见证我们的幸福,我们能不能请你今晚来我们家坐坐,就像是长辈坐镇指挥的那种,结婚这一辈子的大事,其实我们都准备好了,长辈见证不了这一刻,总觉得缺点什么,行吗?我咀嚼了一半的糖还含在嘴里,加上心底涌上来的一股暖流似乎有点哽咽,慌忙点头应允。年轻人高兴地离开,我呆呆站了好长时间,与其说我去祝福他们,倒不如说他们让我感受到被需要着。晚上,我特意穿着最中意的衣服去看年轻人的婚房,去祝福他们。灶房里忙碌的,招呼客人的,还有围着餐桌、茶几喝酒调侃的,都是我们的同事。看了布置鲜亮的婚房,也看了比明星还要美的婚纱照,也喝了新人敬来的喜酒,一杯又一杯,似乎找到了长辈的感觉。这一股暖流抵挡着深夜的寒冷,长长的街道一个人走了很久,突然发现亮化了的小城竟然如此美丽,丝毫不觉得孤单了,直到回家躺在温暖的被里,心底的那朵莲静静开放起来。这一路让我学会了沉淀温暖和苦乐。
五
开学了,我们都开启爬坡上坎模式,精神抖擞去上班!我们分享着为早起而想尽各种法子的糗事……我把闹铃设置成皇帝上朝时的音乐,凌晨闹铃响起时,就有一种大好江山社稷系于我一身的荣誉感,可以庄严肃穆起身上班,她说人生要有足够的仪式感,她把闹铃音乐设置成《红色娘子军》,这铃声足够震撼灵魂,信心百倍,活力四射,可以背负所有期望,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当黎明的曙光还未到来之时,空旷的大街上只有清洁工、老师、学生、流浪狗和来往的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面的钻进车,疾驰中不忘记整理衣着,而的士司机连问都不问一声直接拉我到校门口。我很纳闷,难道我长了一张老师的脸?在校门口毫无征兆地摔倒,孩子们蜂拥而至,七手八脚扶起麻袋落地般爬在地上的我,其中包括前日被我数落得体无完肤的学生。一阵愧疚油然而生。又听过路人说,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玩什么摔跤啊!想解释又想捧腹大笑,可疼得龇牙咧嘴的确欠缺统筹兼顾能力!大家的嘘寒问暖使疼痛减少了不少!从而得出经验,走路要低头看路,沉下心踏实走好每一步,急于求成,一路看天必摔无疑!摔倒在地的姿势无论怎么摆,都不美!所以尽量避免!这一路有太多的需要铭记的东西,让我学会了感受温暖,学会用执着与朴素对待过往和当下,用心用情去感知身边的人和事。听说故乡的达玛梅朵都快要落了,落地后也可化做春泥护花,来年期望有更为珍贵的种子落下,在原地开出别样的风景!这一路我学会了安静、沉稳和感动。
六
突如其来的加班,常常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袭来,其实好多事都没有豪言壮语的前奏曲,都是在一点一滴中完成。在焦头烂额中感到孤立无援时,蓦然瞥见那些无怨无悔的忙碌身影,增长的不仅仅是面对一切的勇气,更多的是一种守望相助的温暖。下班回家,泡在池子里的碗在坚持等着我,洗碗的时候突然没电了。看着对面楼上一家家亮起的蜡烛,忽然想起曾经很多人在很多时候比喻老师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可我早已扔在角落里的蜡烛就再也找不见了。不一会儿,电来了,灯也亮了,对面如织的灯光早已埋没了蜡烛的微亮,心头一阵茫然,是不是没有电时才能显现蜡烛的可贵?这时是不是太晚了,所以我真不喜欢蜡烛的比喻,又看着朋友圈被刷爆了的教师节,有几分心酸,更有几分莫名的忧愁。曾几何时,教师被赋予了无限责任,放大成了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神化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然而,这是一群不敢生病,不敢喊累,上一秒泪流满面地在门后整理心情,下一秒就要满面春风出现在讲台上口吐莲花的人。付出太多的爱给别人,唯一忘了爱自己!就祈望多点理解少点埋怨!这一路,我学会了感同身受的辛苦和无奈。
七
考试是学校的一件大事,家长、学生还有每位老师都相当关注,从考务组织、阅卷评分到成绩分析,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到精细化。考场上孩子们都屏气凝神答卷,最难熬的就是监考老师了,不能看手机、不能看书、不能聊天、不能打瞌睡……都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据说监考一堂下来,脖子都不给劲了。请来体验监督我们考试过程的家长视导员说,真不知道监考也能这样累,你们当老师的真不容易!更不用说阅卷统分分析之类的了。这可是学校最常态的工作了。
班主任是最小的主任,也是没有级别的主任。责任是最大的,工作量是最重的,而且这班主任可得要聚领导者、侦察兵、调解员、生理和心理医生、演说家于一身的多功能复合型人才,真正是一所学校必不可少的队伍,学校里他们是最活跃的群体。
下雪了,校园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风景煞是好看。可得把门厅、中院,还有师生必经的路上的积雪扫干净了,否则特别滑。晨读和自习课时,孩子们在班主任的带领下踊跃扫雪,平时不怎么干家务活的孩子们,为了引起老师的注意,就扫得格外买力,扫的扫,装车的装车,不一会儿该扫的地方都扫干净了。孩子们意犹未尽走向教室,校园又是一片安静又祥和。这一路我学会了珍藏和孩童般纯真的微笑。
就要离开这里了,两千多个时日的朝夕相处,我的血液里已融进了这里的一切,多少次想象过自己离开这里的样子,也曾想象过有一天能有一个华丽转身的模样,但是从未想到过像今天这样逃也似的离开这里,我真的不敢回头看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我,好像真的辜负你了!手轻触到百合和康乃馨,花粉沾染了手心,阵阵花香沁人心扉,泪,又一滴滴落了下来……泪眼朦胧中又浮现出暮暮朝朝的往事!一束束鲜花出现在桌前,问花花不语,这些温暖的心思总促使我不敢懈怠,不敢放弃,又不断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催我心底的那朵带着露珠的莲,静静开放……在春雪飘落的时候,我亦轻轻的,静静的离开了这里,从此,你的生命里我曾来过,而我的世界里你将永驻,缓缓地转身,在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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