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拖鞋找不到了
□火锅
听起来特别匪夷所思是不是?但确实就是如此。在家里走着走着路,有时候这里停一下,有时候那里坐一下,忽然就发现一只拖鞋找不到了。
我最近犯了宅女的终极病症“幽闭症”,大概有两周没有下过楼了。如今物流方便,想买菜也可以在网上下单,垃圾袋会有家里的男士们带出去。我每日呆在家里,觉得有做不完的事。如果没有任何具体计划的话,我从我家的南端走到北端,可以一天都走不完。
阳台上就可以忙半天。最近鼓起勇气买了几盆曾经养死过好几回的铜钱草和绿地球,卖花草的人怕买家嫌麻烦不买,总是说不用老浇水,一周浇一次就好了。可是像铜钱草和绿地球这种根茎极其瘦弱、叶子又极其鲜嫩多汁的植物,几乎要泡在水里才能活下去。蓬蓬勃勃地买了回来,按嘱咐不浇水,当天铜钱草就趴了下去,变得像冬日的枯荷那样诗情画意;绿地球变成了绿月亮,半边发黑枯萎,看起来是被太阳吃掉了一样。查了百度,大胆地先是把花盆直接泡到水里,后来干脆把铜钱草挖出来,放进一个大碗,再灌满水,半泥半水地养,这才总算是羞答答地有了想活的意思。
还是根茎强壮的植物容易活下去呀。绿萝、碧玉是我养过的最让人踏实的植物了。绿萝永远会不急不慢地长出长长的根须,碧玉叶子上的蜡质让人觉得安心,像塑料花,没有生命,也就不用担心失去。我还在阳台上养了两棵白菜芯,须得每日换清水。白菜花和蒜苗这样的植物,是把面临衰败死亡的生命放在清水里,把它身体里最后的能量逼出来,一点都不浪费。
生命是有期限的。白菜花有期限,蒜苗有期限。就连看起来最塑料的碧玉都有期限,三四年之后它就不那么碧绿了,蜡质丢失,叶子发黄发软。作为一棵点缀用的绿植它失去了意义,差不多也就算是死了。
然而我们对“期限”往往装作视而不见。每件事都往“永远”去努力,很难去承认唯一有可能制造意义的就是当下这一刻。《金刚经》里说,“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我们俗人理解不了佛经的高深妙义,只能朦朦胧胧地晓得这是让人不要执着,一切都在不停生灭起伏变化流动之中。
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去爱。
植物像人一样有自己的性格。我家的芦荟放在阳台的阴影角落里,我几乎忘了那里还有生命,总有一两个月不浇水,可是它长得碧绿充盈、生机勃勃。我含着内疚把它从角落里拿出来,浇了水晒晒阳光,它反而闷闷不乐地憔悴了,只好再把它送回到角落里去。但是像绿萝碧玉绿地球这样的植物特别需要注视和轻轻抚摸。我打字的时候把它们放到身边,它们在电脑旁边蹲着,像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几乎散发出热量来。
如果能从阳台上拔腿出来进入卧室,就更走不动了。所有的衣柜都需要整理,有的衣服要叠好放起来,有的衣服需要拿出来挂好,一年四季,内衣外衣袜子,对于一个不够能干的家庭妇女来说,整理好一个衣柜比管理一个国家还难。床单需要清洗了,被子需要晾晒,孩子长大了,枕头有点矮了,需要换一个。马桶里需要放清洗液了,洗衣机也需要——改天必须换掉洗衣机,不能自我清洗的洗衣机简直就是罪恶,衣物放在里面不过是在污水里打个转再出来。厨房就不用说了……厨房是时间杀手,所有的时间献给它,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厨房里大概哪个管道做得不够好——到了做饭时间会有各种气味流淌进来。芹菜和茄子的味道比较具有侵略性,我可以想象出它们如何被烹制的过程,被切割,和某种肉类混合在一起,葱姜激起油锅里的浪花,而酱油或者料酒又把这波浪平复下去。盐撒下去了,植物的香味被逼出来,报复性地溢满所有的空间,直到它们的身体消失在人的口腔深处仍不消散。味道比身体更强大。
在房间里可以听到很多声音。外面楼梯间里有人走过,白天的时候脚步都轻轻的,走到四楼的时候有点重了,因为疲累;晚上的脚步最重,连踩带跺的,因为楼梯间里是声控灯。小区里这几天在修路(事实上永远在修路也永远修不好),吱吱扭扭吱吱扭扭的机器挪过来挪过去,好像身上的每一个螺丝都没有安好,都缺乏润滑油。那声音充斥在天地间,感觉外面有一个钢铁的庞然大物,但是马上又要轰然倒掉,整个小区都会被钢铁零件淹没。每天上午九点半垃圾车来收垃圾,哐当一下一个垃圾箱空了,哐当一下又空了。垃圾箱里全部是被抛弃的东西,有食物有衣服,甚至还有家具,它们曾经被热烈地需要,如今被热烈地不需要,它们被这个世界热烈过之后自暴自弃地腐臭了。房子的隔音不太好,非常不好意思地几乎偷窥到了楼上家庭的生活。他们家有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但是全家人情绪都十分饱和,咆哮的时候一起咆哮,唱歌的时候又一起唱歌。他们家最近买了一只音箱,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流行的小爱或者天猫精灵——常常晚上十点多钟唱起歌来,有一次我听见他们放李志的歌……
荷包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打开门告诉他,有一只拖鞋丢掉了,他奇怪地说不就在那里吗?原来就在客厅里面这扇门的角落里,不打开门永远看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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