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④ 相遇时难

□刘剑玲

几日前，她已到人才市场去转了几圈。她不想拴在机关里浪费青春，每月拿着一些死工资在那里无所事事地耗着，然后等着挖空心思想方设法得到提级升迁。她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不热衷于经营那样的人生模式。她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也从来都不敢奢望。她上班的目的其实也仅是打发时间挣点零花钱，吃喝拉撒全由母亲包办。倘若母亲还在，她是不会考虑将来的，但现在父亲的收入由另一个女人掌管着，他们将来的任何事情，父亲也只能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虽然父亲曾支持过他们，尤其是壮壮做生意做一样砸一样后，结果又是父亲的关系，在许多人面临下岗的情况下让他顺利地拿到编制，进了机关。尽管这些事情父亲没有直接过问或亲自插手，但父亲的作用是明摆着的。父亲为壮壮得到的这种特殊待遇一直于心不安，一再告诫他“不能再得寸进尺了，进了单位要争气，不能像一些干部子弟那样到哪都成癞子头难剃。”这话使一贯不能安分的壮壮规矩多了，他一改往昔的散漫，变得有了自我约束的能力。

郁茁茁觉得自己跟壮壮的情况不同，他是在社会四处碰壁才万不得已进单位做缩头乌龟的，而她却是在那种地方呆腻了才千方百计想跳出去。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自己那份工作，尽管她是个自费大学生而因父亲的关系做了许多正规大学生梦寐以求都难找到的那份美差。她在人才市场瞄准了一家叫“永丰”的合资公司，跟招聘人聊了蛮久。今天她要去面试，之后她很可能就远走高飞了。那家公司的老总需要一个随身文职。因为是在老总身边工作，老总今天还会亲自到这里来钦定。她一个国营单位的公务员去给私人老板打工本来就够屈就了，还要等人家来点头，想想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没什么，招人就像相亲，面都没见过怎么谈得上要“娶”或“嫁”呢？更何况这次机会是她的生死大逃亡，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即便去做勤杂工去扫大街又何妨，更何况那儿的工资待遇还不错，还有工作餐、住房、制服等多种福利。

因为是去面试，她一早就进行了一番精心的梳洗，她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精干利落的白领丽人，第一印象就得先把人镇住，给用人单位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下楼时见父亲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父亲平时极少抽烟，但她发现他面前已散落着许多烟蒂。父亲穿着睡袍静坐在沙发上仍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她看到他的视线被一层层浓浓的烟雾遮挡着，这缠绕着他的烟雾很深很重，像隔着崇山峻岭的屏障，以至她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父亲都没有发现她。

后来父亲接了一个电话，迷蒙的眼睛如太阳冲破迷雾般透出刺目的亮色。父亲迅速地站起来，三步并成两步进房去更换了衣服，又去洗手间刮了胡子，还给头发上了摩丝！接着他又开始打理房间，将换下的东西塞进洗衣机去滚，还拖了地板，刷了便池……你简直难以想象难以相信他会有这么神奇惊人的生活自理能力！她觉得父亲变了，变得很讲究很爱干净了。她注意到昨夜被她踢翻在地的杯子的碎玻璃片已被扫净。父亲为了那个女人一切都可以从头学，他肯定会学着母亲侍候他的样子去侍候那个女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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