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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记与当下

德阳晚报 2019-03-13 00:00 大字

□刈尘埃

小时候家里穷得厉害,吃得最好的就是猪油炒饭,加一点盐就是母亲的味道。而今母亲离开已经十载有余,与母亲有关的人也愈来愈少。许是爱屋及乌,对那些曾经与母亲有关的人却总时不时想起。

千禧年左右的记忆我几已忘却,只记得母亲凭借一只左手一只左脚在“老牛山”干的活比大部分女人都好,母亲心地善良、手脚勤快,所以在“调换活”(一种农忙时各家各户间相互劳作的方式)中是一把好手,虽我家田地极少,但本队甚至三队的人家都与我家有着“调换活”的往来。其中有一个胖乎乎的表嫂,每次对母亲都“表婶、表婶”的,叫得极亲热。她家屋后种有高笋(一种沙沙甜甜的水生植物,可生食),每次母亲去帮她家干活我都想“撵路”,奈何她家有恶犬,所以往往不能如愿,便要央求母亲带两个高笋回来。记得有一次天下雨,我非要自己摘南瓜去卖,头一天上山去摘,第二天自己背着去市场卖。那天只卖了一块五毛钱,还被偷走了。散场后背着没卖掉的南瓜一边哭一边爬着上坡路回家,那位表嫂看我可怜给我一块五让我去买东西吃,我哭着继续走,没有接她的钱。

我家门口是一条小路,是一队和三队之间的捷径,一队我有一个“王舅婆”,她的儿女与三队蒋家的儿女接有“调换亲”亲家,四个儿女两个家庭甚是美好,所以门口这条小路上时不时会遇见她来女儿家或者回儿子家。王舅婆是一个老太太,干瘪瘦小,一身蓝黑色土布衣裳,头上总包一个黑帕子,沿着脑袋一圈圈缠上去,类似于草帽。大约是个小脚,走路的身影总有几分谨慎和摇晃。

每次遇见王舅婆,母亲大约都是在地里劳作,我会从母亲身后伸出一个头怯怯地叫一声“舅婆”,只见她撩起长长的衣摆,从兜里摸摸索索,尔后掏出来,手张开里面不是两颗糖就是一把瓜子或者花生。我想吃又不敢去接,母亲一般是不允许我随便接旁人的东西的,但王舅婆的小零食,每次母亲都微笑着说“快!谢谢舅婆”。

五十年代,奶奶带着年幼的父亲改嫁到了“老牛山”陈家,这村里好多姓陈的,其中有一位是我们的伯伯,与我们并无血缘关系,但对哥哥极好。哥哥记忆中最美味的是猪油拌饭——木头做的蒸饭器,蒸熟的饭还冒着滚滚的热气便盛进碗里,用筷稍儿轻轻滚一点白白的猪油进饭里拌匀,再放一点点盐,那是馋煞旁人的美味。这位伯伯自己有三个儿子,偏偏每次哥哥到他家他都只给哥哥拌饭,那三个哥哥都只有眼馋的份儿。

离我家五百米有一位姓付的人家,有位瘦小干瘪的老头儿,是我们的“表叔”。早年间这位付表叔是给地主放牛的,后来他娶了妻有了三个女儿。付表叔有一双极其灵巧的手,编出的菜篮儿、装针线的提兜儿、放杂物的小兜兜儿等等都是极其精美细致的。看不见竹结,看不见缝隙,清白花纹整整齐齐,他的篾匠手艺整个老牛山无人能出其右,哥哥小时候放牛每每跟着表叔一起,表叔常常带点软篾条给他编各种小玩意,至今我家楼上都还挂着几个付表叔编的小兜兜儿,只是,岁月夺走了它们的青绿色,取而代之的是尘埃的灰黑色。

这些在我们兄妹心中留下的稚嫩记忆正一点点远去,王舅婆去年逝了,伯伯前几年逝了,付表叔在我还不满十二岁时便逝了。至于那位给我一块五的表嫂也变成了张家长李家短,村里回来个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去打探,怂恿男孩子站人家家门口不要走的人。她不知道什么是三观,不懂什么叫共同语言,一个连一句话都写不顺畅的男娃娃她都能代他向刚毕业的大学生说媒。她认为女孩家有哥哥没娶亲,女孩就可以要求那些上门向女孩提亲的人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家的哥哥,这就叫“调换亲”。

如今,农民早已不再完全依靠土地来过活,这些家长里短便有了更多的滋生条件——堰塘梗上晒太阳的三个五个,麻将桌上四四方方的东南西北,庄稼地头左手劳作右手闲话的龙门阵……她们没有思想、没有理想,在她们的生活中就是这家的存款有多少,那家的女人偷汉子,这家的姑娘又耍了个大老板男朋友……所有违逆的人都是攀高枝,眼睛长在头顶。我无法否认,老一辈的良善还流淌于她们的血液中,但也不得不痛心地承认,她们的无知正在一寸一寸撕裂每一个走出农村后,又因渴望乡土而回到农村的年轻一代,这一代年轻人有着丰富的知识,宽阔的见识,广阔的眼界以及宽大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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