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岸边,总会再相遇
□江丹
前几天,班宇的《冬泳》在社交网络上火了一把。一位有着巨大粉丝基础的年轻偶像,在社交平台上晒了一张《冬泳》的照片,瞬间被发现,被转发。于是,阅读《冬泳》也成了一种追星行为,一样年轻的粉丝时刻追随和模仿偶像的一切。
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泡沫,但还是觉得开心,庆幸《冬泳》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它的作者班宇也能被更多的人认识。那些粉丝小姐姐可能太年轻了,以她们仅有的校园阅历,或许还不懂《冬泳》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围观的人群里,总有人会与书里的故事产生共鸣。
《冬泳》是一本小说合集,收录了包括《冬泳》《盘锦豹子》《肃杀》等在内的7篇小说。背景都是萧索的北方工业城市,主人公则是那些在大时代里隐忍克制的小人物。
最喜欢其中的那篇《梯形夕阳》,从一个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视角,讲述老工业基地的没落,以及汹涌的下岗潮中,工人们的失落和挣扎。从课本上学习相关知识时,大概还在读中学,尚不知道去思考大潮之下那些被裹挟的人,而他们鲜活的生命经历和心路历程也无法挤进那有限的篇幅里。
当自己也参加工作,也在行业近黄昏而生发失业危机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20多年前的这些工人。那时候,已经将人生与“单位”绑定的他们,在被通知下岗时,是否也有过恐惧,忧愁未来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关于那里和那群人的描写,总是有一种灰暗或者昏黄的色调,电影《钢的琴》如是,小说《梯形夕阳》亦如是。天空总是灰蒙蒙,弥漫着煤炭燃烧的味道,晴朗不起来,一如那些人的生活状态。
最可怕的其实就是那种丧失希望的麻木。几乎人人都知道工厂不复往昔,可依然想尽办法将下一代送进去,哪怕托人花钱,哪怕其实进去了也拿不到工资。几乎人人都知道住宅楼盖歪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倒了,可都不舍得搬出去,贪恋那里冬天二十七度的室温。工厂效益不好,入不敷出,爬上高耸的烟囱,一跃而亡,可同事只当这是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还要插科打诨他生前是不是和办公室里的年轻女孩有不正当关系。站在时间的高度打开全知视角,只觉得他们可怜又可恨。可是,在彼时彼地,那就是一种常态。
班宇在《梯形夕阳》里写道:“工厂业绩不佳,转型艰难,……下岗职工的不满情绪则更加激烈,隔三岔五便在工厂门口聚集,站在大路两边,喊着厂
长或者车间主任的名字,此起彼伏……砰砰几声,炮打青天,黄白色的纸钱在半空中开花,又纷纷扬扬地落下,迎着雾气与昏光,像一场幽沉宁静的雨。……我头一天上班便遇见这幅场景,很受触动,后来见怪不怪,说是为工厂送葬,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出殡,不同于往昔,如今谁也救不了谁。……厂区里总有下岗职工出现,有来办手续的,也有整理物品,或者跟工友叙旧的,甚至还有一觉醒来,照旧上班,到了单位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下岗,不知何去何从,围着厂区骑车绕圈。此景凄凉,但我那时刚参加工作,正准备大施一番拳脚,斗志昂扬,时常幻想凭借一己之力扭转颓势。”
工厂里新来的年轻人临危受命,一路向南去追讨欠款,一直以为自己为厂里的工人办了件救急的大事,可最后钱却被诓进了个人账户。身边的同事携款私逃,留给他一地鸡毛。小说的结尾,主人公来到黄昏的河岸,“梯形夕阳洒在上面,释放出白日里的最后一丝善意与温柔”。
班宇的小说表面凌厉,内里温厚。写了那么多灰暗,总会留下明亮的一抹光。《梯形夕阳》里的两位女性张红丽和李薇便是,前者自己搭了个摊子卖鞋,后者则依然对未来持有信心。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沉落,也有人努力向上,抓住生活的浮木。
与书名同名的那篇《冬泳》,也是在一个看似凌厉的故事里讲了小人物的温厚。主人公因为年龄大、个儿矮,即使一年相亲20次,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终于有一次成功了,他喜欢女主人公,而女主人公对他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尽情地表达自己的真诚,尽管他可能从来都没有从女主人公那里听到过一句实话,直到女主人公真正地喜欢上了他。
实际上,男女主人公都是被碾压到泥沼里的人。他们都满怀爱意,但能不能在一起却依然要受到外力的左右。最后,男主人公奋起反抗,向欺凌他们的人抡起砖头。男主人公喜欢游泳,水面如镜,跳进去自由自在,而当他完成尊严之战后,慢慢走入河中,那或许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游泳,时至冬天,河水冰冷,在极度令人困乏的黑暗中,他却感受到安全而温热的气息,回到水面,生活还将继续。
“我赤裸着身体,浮出水面,望向来路,并没有看见隋菲和她的女儿,……风将一切吹过,甚至在那些燃烧过的地面上,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不过这也不要紧,我想,像是一场午后的散步,我往前走一走,再走一走,只要我们都在岸边,总会再次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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