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来看大戏
□崔炳信
上世纪70年代,农村的日子还是有些艰难的,精神生活更是匮乏得很。但欢乐的正月除外,当清脆的锣鼓声响起当悠扬的二胡声飘来,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好戏就要开演了!
那年月大人每天都要出工干活儿,只有到了隆冬时节,才能闲下来。这时便有几个不甘寂寞的人站出来,组织本村或是邻村有才艺的热心人排练节目。或是大队部的办公室里,或是孩子放假后的教室里,白天晚上,锣鼓喧天,说说唱唱,好不热闹,惹得我们这些鞋上露着脚趾头、脸上挂着鼻涕的孩子围追着跑来跑去,一直陪伴到过年。
正月里来是新春。锣鼓一响,精心筹备的大戏如羞答答的新娘子一般,掀起了红盖头。记得学校操场东边有一个十多米长、一米多高的土台子,再依附边上的四根木柱子,把两侧和后面用草席或篷布遮好挡严,就是标准的戏台子了。那时看戏的人真多呀,人山人海,小孩子和老人一般坐在最前边,往后就是站着的观众,最后面的几排差不多都是站在凳子上看的。我们不怕没位子,蹭蹭几下窜到学校的墙头上,或是爬到树上美滋滋地斜倚在树丫间,喊着叫着———正如鲁迅笔下的《社戏》,戏看不懂多少,图的只是那种氛围那股高兴劲儿。
那时我们这儿演出的多是吕剧,好像有《借年》《小姑贤》《龙凤面》《李二嫂改嫁》等,因都是耳熟能详的地方戏,台下总有一些老戏迷率先入戏,小声哼哼着,一起悲欢一起离合。可身边的小孩子看不懂啊,就问怎么啦,大人一时又拿不出“儿童版”的解释,就不耐烦了,抛出一句:长大就明白了,先自己看!年是大节日,有时也会几个村凑钱,专门外出聘请剧团进村,演几场京剧、评剧啥的,比如《秦香莲》《打金枝》《玉堂春》等等。那委婉的唱腔、诙谐的道白,不时赢得观众的阵阵喝彩。正当孩子们兴趣渐无时,精彩的打斗场面上来了,于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尤其是那几个小丑,还会说上一两句俏皮的家乡话,逗得满场欢声雷动。那时候的演出多是连续的,到了晚上,一盏挂在戏台上的汽灯把戏场照得亮如白昼,乡村的夜晚依然是欢乐的海洋。现在想来,几个土生土长的庄户人,为了丰富乡亲们贫瘠的精神生活,不畏辛苦毫无索取地登台献艺,真是难能可贵。
看年戏是喜庆的,同时也是联络亲情、促成姻缘的好时机。每每大戏尚未开场,小媳妇回娘家请爹娘,小伙子接来了七大姑八大姨,共度佳节,其乐融融。给儿子说媳妇,帮女儿找婆家,亲戚媒婆齐上阵,把一对有情人撮合到戏台前,边看戏边聊天,免去了尴尬,着实成就了不少好姻缘呢。
那么,一群刚上学甚至没进校门的孩童,看戏的热情从何而来?生在相对封闭的农村,孩子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剧团的到来,无疑可以满足一下他们的“偷窥欲”。遮挡起来的戏台子后面,的确称得上神秘之地,一个跟自己一样的现代人走进去,一会儿就变成了装扮奇特的“古人”,咋回事?好奇心驱使,想着法子“闯入”禁地,看看描眉画唇涂脂抹粉的演员,甚至有幸摸一下闪光柔滑的古戏服,足可以在同伴面前炫耀好几天。还有啊,对小孩子而言,享用美食和玩具就是“看戏”的代名词,你看,戏场边的那个货郎,早已忙得团团转了,小手枪、铁哨子、泥猴子,还有大米花、彩糖丸,这些可都是孩子们的最爱啊!偶尔也会赶来一个叫卖糖葫芦的,那一串晶莹剔透、酸甜诱人的山楂,更是让所有孩子馋涎欲滴了。过年了,哪个孩子的手里都攥着三毛五毛的压岁钱,适当满足一下自己的“购物欲”还是具备“经济实力”的。其次,在那种热闹的氛围里,孩子们最喜欢模仿了。看着台上舞刀弄棒的大花脸,我们觉得很有趣,非常羡慕,回家之后就让大人帮着做各种玩具刀枪,然后在大街上勇敢地“拼杀”起来。清楚地记得,那个正月里,背了我好几年、几乎形影不离的堂姐要出嫁了,她剪下了长及腰间、油光水滑的两条大辫子,恋恋不舍地捧给笑眯眯的货郎,给我换回了一支朝思暮想的黑色塑料盒子枪。姐姐还在枪把子上系了一块红绸布,让我找到了当年“小八路”的感觉,满足了虚荣心,风光了好久。
如今,高清晰电视、多功能电脑走进寻常百姓家,坐在家里就可以随时欣赏到各种各样的戏曲和娱乐节目。然而,在丰富多彩的滋润时光里,在“年味儿”越来越淡的当下,又突然怀念起当年看土台子大戏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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