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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女儿和男权父亲的“春节战争”:在妥协中求同存异

北青深一度 2019-02-14 22:55 大字

培培和父亲一起挑选年货 本文图均为 北青深一度微信公众号 图

对于37岁的插画师培培来说,2018是动荡不安的一年,自己的女儿呱呱落地,母亲突发疾病去世,迎接新生命的同时也失去了至亲。

母亲走后,父亲开始在妈妈曾经用过的本子上继续写日记,如何排解父亲的悲伤寂寞成了一大难题。

14年前,培培来北京读研后,母亲是她与原生家庭交流的纽带。印象里,她与父亲的交心话极少,见面总是吵架,“我和我爸很像,脾气都很坏,我比较女权,他有点大男子主义”。

今年春节,培培请父亲来北京过年,母亲走后,她决心要对父亲好一点。但常年的异地生活,使得父女俩都难以习惯彼此生活,即便团圆的日子,他俩之间的“战争”还是爆发了。

父女“战争”

腊月十六刚过,董平就来了北京,陪女儿培培过年。这是妻子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去年是她来北京陪女儿过的年。

培培和父亲的关系不算和睦,她自己评价: “我和我爸很像,脾气都很坏,我比较女权,他有点大男子主义”。

培培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是个“霸道”的孩子,有女生被欺负了,她敢冲过去打男孩子,后来还和打过架的男生都处成了朋友。

父女俩真正出现分歧是从高考填志愿开始,父亲希望培培学美术,但培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她坚持己见,认为只有学习不好的孩才应该去学美术。父亲心里一直很难释怀,怪培培不听自己话走了弯路,此后,父女俩的交流就少了。

异地生活的客观事实,也是让父女关系出现隔阂的原因。研究生毕业后,母亲曾间接表达,希望培培回老家找一个稳定工作,这也是父亲的期望。母亲在电话里常念叨,谁家的闺女又陪着谁家的妈妈去逛街了,培培只当没有听见,她觉得老家连云港不适合自己从事的漫画创作。

父女之间的“战争”几乎从董平刚到北京就开始了, 逛街回来,就被培培催着换洗袜子和手帕,两人就此开始争论“女人要不要帮男人洗袜子”的问题。

“谈恋爱的时候你妈就帮我洗袜子,洗了一辈子,怎么了?”父亲发火了。

培培不服:“女性在谈恋爱时就无条件给男人洗袜子,这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奴仆的关系地位,不平等!”

在培培的家庭,她和丈夫从来都是各洗各的袜子,孩子的事情也是夫妻俩一起照顾,培培听母亲说,自己小时候半夜哭醒,父亲从来不管。

在培培眼中,母亲是十分传统的贤妻良母,很少发脾气。小时候,她在桌上写作业,母亲就陪在旁边递水果牛奶,很有耐心,父亲发火的时候母亲也从不说话还嘴。“我一辈子也没和你妈妈吵过架,这才是伟大的女性!”父亲说。

培培不同意父亲的想法,她认为,所谓的“伟大”,是男性为了自己行方便,给女性戴的高帽子。“我爸睡觉呼噜声很大,我妈还要和他睡在一起,换我早分房睡了”,在北京期间,父亲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培培半夜总能听见父亲的呼噜声。

父亲怀念妻子的日记

失去的“纽带”

每年春节,培培都会对老家的香肠充满期待。去年,父亲灌了香肠,母亲带了十多斤来北京,但打开的时候,香肠都长了霉,全部被扔掉了。今年,培培依旧给父亲布置了香肠任务,父亲没有完成好,又惹怒了培培。

在连云港,老家有一台小小的绞肉机。每年过了冬至,董平便会和妻子一起准备香肠。夫妻俩配合,将绞好的五花肉加上调料,灌入肠衣,再晾晒两个月,就成了春节时全家最喜欢的味道。

妻子的去世,不止让董平没法一个人完成灌肠的制作,也让他失去了和女儿沟通的纽带。

在北京,董平没少往家里买年货。早晨遛弯的时候,他发现附近会展中心办了一场年货节,兴致勃勃地带回了没有生产日期的散装粘豆包和50元三条的冷冻大黄鱼。最后,豆包酸了被扔掉,黄鱼也因为不新鲜被培培处理了。

“海鱼臭了都能吃的,在老家黄鱼要20一斤,50三条很便宜了。”董平曾从事海鲜生意,称自己挑的不会错。“在老家海边都20,运到北京反而便宜了,这鱼能好吗?”培培对于父亲的消费观不太赞同:“有时候,明明可以买一件100的,非要买十件20的”。

当得知父亲还要去逛年货市场时,培培决定跟父亲同去,在他身边“监督”。大年二十八那天,父亲早早披好了羽绒服等培培出发,培培化了妆,穿上母亲留下的呢子大衣准备出门。年货市场距离小区两公里左右,父亲提议坐公交去,培培怕被风吹花了妆,决定打车前往,两人争执一番后,父亲向培培妥协。

培培分析,父亲之所以这般听话,是因为现如今的财权掌握在她手里,“毕竟我们收入不一样”。培培在北京奋斗多年,买房时只逛了两天就交钱了,之后才告诉父母。“跟父母说他们也帮不上忙,只会给他们增添烦恼,”培培认为,天下父母分为两种,一种能力高于子女,一种跟不上子女脚步,她属于后者,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报喜不报忧,不愿父母担心。

父女俩在生活习惯上也有分歧,董平喜欢吃肉喝酒,培培则注重养生,家里的饭菜也是少盐少油。到北京三天,父亲就瘦了3斤。每次来北京,董平都会瘦不少,他曾跟老家的亲戚告状,说女儿虐待自己,不给饭吃。

培培有自己的担心,去年,他陪父亲做了一次疝气手术,因为父亲肚子里的油太多,原本一个小时的手术做了三小时。术后医生来查房,父亲居然问医生能不能喝杯小酒。“真的想不到,这么不靠谱的爹为什么会有我这么靠谱的女儿。”

和解

女儿不能忍受的事情,妻子从来都是宽容以待,妻子去世后,董平总是凌晨四点多就醒,白天只有到社区的合唱团参加活动来排解孤独。12月的一天,他回到空落落的家,突然就哭了,“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少来夫妻老来伴。”

培培心里是有父亲的,母亲去世后,培培常常主动给父亲发微信,多半是发女儿的视频给爸爸看。“我想对我爸好点,但还是忍不住争吵。”培培坦言,自己已经收敛了不少脾气,以前吵的更凶。

“吵吵正常,不吵这个家不热闹”,父亲一边摊手一边说。

女儿的出生让培培和父亲之间有了话题。董平和妻子原本计划,待到两人都退休,就来北京帮培培带孩子,说是两人帮忙带孩子,还是以妻子为主,不料2018年春天,妻子突发脑溢血病故,来北京带孩子的事情也就没了下文。

董平对女儿目前工作生活的状态比较满意,“尤其她妈妈去世后,成熟了,她也知道关心我了”。培培对父亲则有点“不满”,春节几天,父亲总是自得其乐,看到外孙女儿在客厅的地上爬来爬去,眼看孩子要爬到阳台,他也从不站起来去抱一下。“跟小时候对我一样,散养”。培培说。

关于外孙女的教育,董平带着酸意说:“我档次不够,水平不够,她们自己养,我不管”。但董平说,将来自己的外孙女一定比贤惠的妻子和强势的女儿更优秀,外孙女从小活泼好动,出生的时候嗓音洪亮,“都说三岁看老,将来一定有她妈受的。”培培也感觉一岁的女儿是个犟脾气,“希望她长大了,不要跟我吵。”

自从当了妈,培培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了点母性,自己的生活也被迫围着宝宝转,每天至少16个小时陪着孩子,微博上分享的内容多是关于女儿的。

培培也想念母亲,快到春节时,培培站在厨房,能听到楼道走廊里隔壁妈妈叫门的声音,培培很嫉妒,感觉全世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失去了妈妈。

被留下来的父亲更想念母亲,他在妻子的日记本上续写日记,培培去年回老家时看过:“今天早上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吾妻,回想在北京总是挽着我走在马路上,而今斯人已逝,再无可挽之人”,原来父亲也是个触景生情的人。

如何排解父亲的悲伤如今成了培培的心头事,思来想去,父女二人也只有吵吵闹闹了。年初四,父亲急着回到老家参加社区合唱队的表演,临走,培培给爸爸买了一件POLO的棉服,父亲嘴上说不要,看到立刻觉得好,塞在箱子里准备回家去穿。

2月12日,这天正是去年是母亲来北京过年的日子。她赶快告诉父亲:“北京今天下雪了”。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原标题: 女权女儿和男权父亲的“春节战争”| 进城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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