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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未开醉雪林

芜湖日报 2019-02-04 01:18 大字

少时,寒暑两假基本都在舅家度过,在舅家过春节,天经地义。

从我放假过去的那一天,年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浓烈。杀年猪做豆腐,团子蒸好肉圆炸香,每天最乐意的事,就是“巡视”厨房,总是嘴角油亮地出来,吃饭时小肚子还饱着。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天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就要做芝麻糖花生糖炒米糖了。

那一年的除夕,雪特别的大,白山黑水,冰吊长长地挂在屋檐下。厨房一早就忙碌,两口大锅同时开动,一口锅烧鱼,另一口锅里煨着整鸡整鸭猪骨肋条。等煨到八分熟,捞出或挂在房梁下备用或改刀红烧,锅里的汤汁,单放进瓦罐,这是晚间必备的火锅底料,青菜豆腐蛋饺香肠木耳,五色缤纷亲热一团。松木燃起的火焰在灶膛里跳舞,大灶上热气腾腾,旁边的小火炉也炭火微红煨着老母鸡汤,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砧板一直叮叮作响,鸡块肉片荸荠萝卜,轮番上场,这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

舅舅在堂屋给左邻右舍写春联,通常要写到下午,送走最后一位才给自家写。贴好春联,舅妈的红烧煎炖等大工程也接近尾声,快要上小炒啦,外公舅舅领着一串“小萝卜头”去对面的山林祭祖。

对面的山林里有很多坟头,我是不敢一个人去的,也分不清里面睡着谁。外婆也睡在这里,原本话少的外公,每次在这里都更加沉默。我反正跟着舅舅后面照葫芦画瓢,舅舅放领着我们磕头祭拜。然后再走几步,换个坟头,继续刚才的流程,一圈转下来,天气渐暗,大手拉小手,深一脚浅一脚急忙忙回去,终于要吃年夜饭了。

我们在门口的场基上,跺净脚上的雪花,洗好手就冲向八仙桌,除了上首的座位,其他三方挑最对自己眼的菜抢位占地盘。舅妈突然问:春子,去哪儿了?

春子,去哪儿了?春哥,居然没回来。

舅妈站在房前,大声叫着春哥的名字。舅舅立马又冲下山道,往对面的山林跑去,我们大眼瞪小眼,老老实实坐在火桶里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山村开年夜饭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时间过的特别慢。天色全暗下来,山林黑乎乎,不安焦虑隐隐围绕,舅舅的声音终于在黑暗中响起。见到舅舅抱着春哥,舅妈一下慌了,我们也很担心:那个无时不在乱折腾的小哥哥,居然会安静地躺在舅舅的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舅舅笑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我终于明白,春哥是喝多了米酒,不知道给哪位祖宗磕头时,醉意上头,顺便就倒在坟边的雪地里,而外公和舅舅当时一是忙着祭拜,然后就光顾着拉扯我们几个走路乱跌的小姑娘,压根没注意春哥。春哥也就没跟上回家的队伍。

甜甜的米酒,是外公做的。糯米洗净泡好,蒸熟放凉后拌上酒曲,用大棉被包着,每天还要换热水袋,几天后,酒水渐渐溢出,棉被掀开就有清亮的甜香。这时,外公就会很小心地滗出米酒灌进壶里,等着年夜饭时让我们每人喝上几小杯。至于酒酿,就配以溏心蛋和团子,温温暖暖了好几个早晨。我一直以为这甜甜的酒是哄我们玩的,压根没想到真能喝醉。下午没见到影的春哥,悄悄地躲在房间里,大约和吃西瓜的猪八戒一样,先是偷喝了一两口,再偷喝一两口,喝着喝着,越发快乐,到了松林冷风一吹酒劲上头,不管天地醉卧雪林。舅舅抱他回来时,小脸红扑扑,鼾声正浓。

期待很久的年夜饭,春哥自然没有吃到,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大年初一红包都少收了不少,这还不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是:这个故事,我们说了快40年:那年除夕,有人偷饮米酒醉倒坟头。故事的结尾总是不甘: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喝,不叫我们?

或许还要再说上40年,春哥依旧会反驳:叫上你们,那就躺一片了……

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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