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那场大火
街谈物语□姜远娜过了腊八就是年。每当年关渐近，我都会想起2006年腊月二十六日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因小儿而起。那时八岁的他，因爷爷的离世，已经两年没谁正儿八经地经管他，平日我们总得上班养家糊口，再怎么不忍心也得“散养”他。他脖子上挂一串钥匙，出入于家校之间，难免饥一顿饱一顿，温一时寒一时，时不时地还蹭破皮，流点血，好在小子打小皮实，大不了哭两嗓子就没事了。
闯点小祸也就罢了，没想到在我们正上年前的最后一个班，他就闯大祸了！
那天上班走之前，小子自顾自在院子里放小鞭，小鞭横放在平台上，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举着点着的香，触向小鞭芯线那头，只听“砰啪砰啪”声声脆亮，合着娃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年味十足。一想到明天就放假，我也是乐颠颠地骑车就走，也没嘱咐小子几句，那满院子的冰雪未融呢。
急匆匆干完活已是半夜，跟同事有说有笑往家走。走到家门口就感觉不对劲，满街都是水不说，还到处焦糊味，隔着街门就看院子里通亮，打开街门，满院子水管子、木棍子横七竖八，活像影视剧里的打砸现场，再往右一瞅，东厢房的木门残缺大半，进得屋来，上面整个的房梁木头烧得黢黑黢黑，看一眼差不多就能掉下来那样儿，东南角儿已经坍塌，看得见墨黑的天。天哪！家里起火来！我来不及合上已成“O”形的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正房，谢天谢地，我的小儿还好好地蜷在被窝里！脸上泪痕未干。怔怔的，我钉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不挪眼，直到孩子筛糠一样的颤抖，还梦呓着：妈啊，火！大火啊！别烧死我的阿黄！（家里养的狗叫阿黄）我跳上炕，紧紧把孩子搂在怀里，眼泪“唰”的就下来了，熊孩子，你别有点闪失就行了！从孩子抽抽搭搭的言语里，我几乎知道了整个事件的原委。
一夜无眠。
镇上村里，几乎是家家都平台连着平台。第二天刚蒙蒙亮，西屋家老嫂上平台拿木头蒸大枣饽饽，看我正收拾满院子的棍木水管，说，村里昨晚第一次亮路灯，她饭后就上平台往东道上瞅路灯，这一瞅不要紧，瞅着俺家的厢屋家咋冒烟了！她大惊失色，变了声地喊：“快点吧，壮壮家起火了！快救火呀……”正在家嗑瓜子看电视的她老头子，鞋都穿反了往外奔；东屋家叔和儿郎都放下碗筷，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登上平台。急得婶子上街敲盆招呼人！她家的平台连着我们东厢，平台上也是堆满了果木枝儿。后街大伯跳过院墙蹦进我家，操起脸盆从水缸里舀水救火！东街上赶来的钟叔看铁将军把门，搂一把门垛，钥匙在，打开街门，冲进院里，连起水管子，打开潜泵开关，井水汩汩，射向浓浓大火！还有，因为一棵葡萄，跟我红过脸的摆街坊辈儿叫爷的那位也冲进屋里往外搬东西。得信儿的二哥和二嫂一路又呼上他的左邻右舍齐齐往我家里赶！壮壮就懵懵懂懂地跟着跑，他怎么也想不到，刚锁门去了二妈家，他在厢房放的小鞭纸屑儿会引燃里面放着的草帘子而引起这场大火！于是，孩子的哭声、狗叫声、嘈杂声、噼里啪啦着火声、哗哗的刺水声……混作一团，最终，在乡亲四邻的帮助下扑灭了这场大火。
救火就是救命。正月里，我们一家深深拜谢亲爱的乡亲，还带了礼物表达心意。可是人家非但不收，还添了花生果、饽饽、莲子、发财包子等送我家。东屋婶说，东屋西屋的，送礼可真是生分了哈！外姓旁人见了都搭把手呢！后街大伯说，想当年，过日子苦，是你婆婆硬是从牙缝挤出来半袋子地瓜干给俺们过了难关呀，一辈子不能忘！“街坊邻居，谁不用着谁，当年干旱，园里的果树还不多亏你家那眼井吗？你也没要一分电费水费，那真是没黑没白抽水灌溉，要不怎么知道你家钥匙放在门垛上？”钟叔打着哈哈。“是呢，叔，咱村都有自来水，当年壮壮爷爷不顾我们反对，非要打这眼井，方便了村民不说，这关键时刻还真解决了大问题呢！”“好人好运，逢凶化吉，这也是火烧旺地呀，壮壮他妈！”二嫂说着过年的话儿，宽慰着我的心，想起平时她也真没少照顾这个淘气的侄子，心里暖暖的。
开了春儿，我们翻新东厢房那天，街坊四邻齐上阵，和泥的和泥，上梁的上梁，安门窗的安门窗，新的红瓦白墙厢房更加亮堂了！壮壮和他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点燃长串“大地红”鞭炮，“噼里啪啦”地，听二哥高声道：“壮壮啊，可别再一把火把你爹的房子给点了呀！”哈哈，哈哈！孩子在人们的哄笑声中跑远了。
来城里十年间，隔三差五地回镇上老家看看街坊四邻，有他们了望着家门，我们心里踏实安然。我也真心祝愿众乡亲都红红火火过日子，平平安安过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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