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墓（三）
□ 程云芬
四
事不宜迟，第二天，峰子联系了发小华发。华发在峰子隔壁村当着村委会主任，这几年开发了一块公墓。如今农村的生活条件好了，老百姓们都愿意花钱买公墓，图的就是一个省心省力。
对于峰子开口办事，发小华发自然是一口应承。
和华发约好，吃过午饭，直接在华发村子新开发的公墓那里碰头见面。
午后一点半，峰子准时出现在公墓进口处，老远就看见华发在挥手。
新开发的公墓在一个山坡上，依山傍水，环境幽雅，目前还在建设当中，看上去规模宏大有气势。
华发指着右边第一单元说，喏，你看，那里都是卖出去的。果然，峰子看见那里，已经有不少公墓碑上已经贴上照片了，那是说明已经有先人入土为安了。
华发带峰子直接走到第三单元的山坡上去，边走边说，同一个单元，每一排的价格是不一样的。峰子说，想给大伯买一个单墓，另外买父母买一对合墓。
华发分别报了几个价格，峰子心里盘算着，最后确定了一个八排八座的单墓，给大伯。另外一对合墓给父母准备，在十三排。心想，都在一个单元区域，以后来祭拜父母，顺带给大伯烧把香火，很方便。
华发说，单墓一个六千，合墓一万六，一共两万二。以他村委会主任的权限，可以优惠两千元。对外就不要多说什么了。
峰子点头，如今城里房价一天一个样，公墓也是紧俏得很。活人死人，都要一个安身之处啊！
华发的手机响起，有人来找华发选公墓。于是华发让峰子自己去村里财务那里办手续。
峰子走进财务室，戴眼镜的办事人员说，刚才村委会主任已经来电话了，优惠两千。如果就买一个单墓，是不能低于六千。现在合墓价格不能低于一万五，不然别人知道会有意见的。这样吧，单墓写五千，合墓一万五。你看，怎么样？
峰子自然是满口答应，赶紧用手机银行转账，并揣着一张五千和一张一万五的发票回家了。
做完这些，峰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哪天待天气好些，如果大伯病情稳定，再带大伯去看看地方。还有，华发那里，还是要买条香烟给他，毕竟是帮了大忙了。
五
大伯从养老院打来电话说，病情控制住了，已经出院回养老院。峰子安心跑了一个礼拜的车。
一个周末，峰子召集了父母和妹妹一家三口，然后带着老婆女儿，一起去了市区边缘位置的养老院，让老婆女儿也上门认一认这个从未谋面的大伯。
养老院里有很多老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大伯在四楼的阳台上，早就看见了峰子一家的到来，心情很好，脸上有了笑容。
大伯将这么一大家人迎进他的房间，峰子把每个人介绍给大伯，女儿雪儿和妹妹家儿子亲热的喊大伯为“大爷爷。”
峰子说，“大伯，我把您的单墓和父母的合墓买在一起了，事情已经办妥。您放心吧。”
大伯听峰子如此说，看上去挺高兴。转身去床底掏出一沓钱，“这是六千元，以后善后还是需要请人办事，还需要费用的。不知道够不够？”
峰子没有收。来回几次，大伯气喘吁吁，说：“养老院里每个月都有生活费补助，一年下来也有几千，我又花不掉。养老院吃喝拉撒都管，钱放身上，我也不放心。”峰子看大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峰子不再拒绝。“大伯，钱够了，不论以后另外花多少，都够了。”
一家人寒暄着，直到养老院午饭铃响起，大家起身陪大伯去食堂。
“东生，你弟弟一家来看你了啊。”“东生”是大伯的名字。大伯满脸红光，大声回答说是。并低声对峰子说，这养老院里，同样都是孤老，也得有亲戚来看看才好，不然会被别人瞧不起。
峰子说，那以后我们有时间就过来看您就是。峰子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大伯院长办公室在哪里。大伯说，方院长办公室就在对面的二楼。
峰子轻轻叩响院长办公室。方院长五十开外，面目和蔼。一见有人来，就起身沏茶。峰子自报家门，说是陈东生的侄子。大伯在养老院，劳烦方院长多照顾。
方院长很是客气，一口应承。说，会的。峰子又给方院长留下了手机号码，让方院长有什么事情方便通知，然后微笑道别。
大伯将峰子一家送出养老院。峰子突然想起什么，说，“大伯，中秋节我来接您回家吃团圆饭。”然后便和大伯告别了。
六
转眼中秋节就到了，峰子大清早就去了养老院带大伯回父母家吃团圆饭。
公墓离父母家并不远，峰子还带大伯去公墓转了一圈，扶着大伯走上第三单元，走到八排十八座，说：“大伯，这是给您买的墓。”大伯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峰子并没有在意，以为大伯是身体有点不舒服罢了。
这天，中秋团圆夜，从吃饭到送大伯回养老院，大伯始终寡言少语，饭桌上吃得也很少。女儿雪儿依然甜甜地喊大伯“大爷爷”。
吃好团圆饭，峰子送好大伯回到家，回想大伯一天的言行，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峰子和凤花说，凤花也是开导着峰子，老人家身体不怎么好，许是精气神差些。峰子想想也是，不再纠结。
七
雪儿眼看没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峰子和凤花高度紧张，除了工作，其余的精力都放在女儿的生活上，女儿的脸色红润了不少。
这年的春节，皖南的天气很冷。峰子电话说去接大伯回父母家吃年夜饭，大伯电话里说，不去了，天气太冷，跑来跑去怕受凉。峰子想想也有道理，便没有再勉强。只是电话里，大伯的语气和这天气一样的冷冰冰。峰子有个不好的感觉一闪而过。
元宵的早上，一大清早，妹妹莲子“咚咚咚”一脚踏进峰子家，还没有落座，就急急地和哥哥嫂子说：“大伯托人带口信给父母，说是养老院现在有新的政策，现在政府出钱统一给养老院的老人们安排公墓。大伯说，要把买的公墓退还给我们，叫我们下午务必带着买墓的发票和钱去养老院退钱。公墓，他不要了！”莲子还说，托人带话的人是张嫂。张嫂家就在父母家隔壁，这次回来就带了这个消息回来。
当时，想买就买！现在，一句话，说退就退！父亲气得血压都升高了。莲子面色有些恼怒，峰子夫妻听得目瞪口呆。
不要了？！听见莲子如此一说，峰子瞬间回忆起，最近和大伯接触几次，大伯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原来他不需要了！正在等机会找托词和我们说？！
那么，这退回来的公墓，怎么办？莲子说，你们赶紧去养老院，张嫂说，如果你们下午不去退的话，大伯就要上门找父母算账！
峰子夫妻哭笑不得。赶紧去银行取了六千元，另外终于想起来一定得把公墓发票带着，和大伯算账。现在一切是以事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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