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记得一朵花的芬芳（十二） ◎葛亚夫
（十二）
霜降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上接12月12日13版）
小赵回来了。他浮现在座位上，落寞，空洞，恍如他从未离开，就像一场寒霜，在月光下现形，在阳光下隐身。日月之下，没有新事。他活在自己的心事里，时隐时现。
我给他汇款单。冷笑在他嘴角浮沉、痉挛。不要再找我，别叫我妈——那句留言，让金额变成数字。她与他，不再有亲情抚养关系，只剩下抚养费用纠葛。她用一笔钱，为青春的无知埋单。但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份账单。一张汇款单，再次让小赵身份不明。
他只想要一个儿子的身份，一个妈妈的身影。现在，唯一要抚养费的借口都没了。
老赵很开心。不是小赵要到了钱，是小赵回来了。在他眼里，小赵是无价之宝，是他的命根子。他买几个菜，就着月光，爷俩推杯换盏。老赵眼花了，酒杯找不到嘴。小赵手花了，筷子夹不住菜。老赵又开始说唱，从春秋战国到秦汉隋唐，从神仙到鬼怪……
小赵一边听，一边卷烟。玉溪，中华，熊猫，九五之尊……抽得老赵合不拢嘴。
小赵说，讲讲妈妈吧。老赵霍地寂声，吧嗒着烟，眯着眼，望月。月亮像一弯眉，寒星闪闪。小赵想起一首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他摇摇老赵，担心老赵真会到月亮上去，回不来了。老赵回过神，绘声绘色地讲妈妈的事。
小赵直摇头，他讲的是嫦娥奔月。老赵说，没错！你妈就是嫦娥，在天上看你呢！
院墙外，有窸窣的脚步，掩笑而去。很快，村庄又会兴奋起来。农闲了，人闲不住，总要整点动静，让生活兴起波澜。老赵就是村庄的G点、A点和U点。给羊穿女装、跟羊睡觉已让村人兴奋，高潮迭起。现在，他竟把嫦娥当作孩子妈，还想睡天上的月亮……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老赵沉默寡言，但并不妨碍，院墙周围，被偷窥者踩成蹊。
小赵皱起眉头，想说老赵，却不知咋说，就借他曾说的话：人老了得有个老样。
老赵说，你信他们，还是信爹？小赵说，信爹。老赵笑了，你还小，大了会明白！有些事，能说出来，比不说出来的干净。那些偷偷上街做足疗，比他更见不得光；那些晚上不睡自家的，比他睡羊更龌龊。那些喜欢看人家笑话、笑话别人的，本身就是笑话。
浓霜猛太阳。老赵锤锤吱吱痛的腿，说：霜重了，天冷了，明个又是一个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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