饹馇煮 饮馔琐记

王道芸

正午时刻，冬日暖阳将低矮昏暗的小屋提亮了几分，我们一家老小围着小炕桌吃着粗茶淡饭。最小的我大口吃着母亲递给我的白皮地瓜，地瓜一包面，像栗子一样甘甜，因吃得太快，噎住了，直打“勾斗”（即打嗝）。母亲赶忙拿起那个紫红面、白碗心我的专属小瓷碗，为我盛了半碗“饹馇煮”（高粱面稀饭），并用筷子在碗边打了个十字，母亲让我一格一格地转圈嘘着喝，说这样能治打嗝。多少年了，这画面一直深藏在我心底。

那时候，白面少，大米更是少见，高粱面却是不缺，可能是我们那儿的土地适合种高粱。记得距我家房后不远，就有一大片高粱地，长得齐刷刷的，高入云天，秋风一吹，叶子唱出“刷啦啦，刷啦啦”好听的歌儿，我时常跟着哥姐到高粱地里拔草或玩耍。我们能认出哪样的高粱秆很水很甜，在不伤害庄稼的前提下，专捡长乌米的、秕的高粱甜秸砍。糖不管够的年代，幸亏有这些个替代品满足了我们时常想甜口的需求。

高粱，在我们老家被称作胡秫，高粱面称作胡秫面，但同样的面，做包子、饺子、面条当“布面”时，则被称做“饹馇”，做粥时称作“饹馇煮”。做饹馇煮和做玉米面粥一样，都是先把适量水烧开，再把事先用水调好的面水，倒入锅中，搅动，开几个开儿，待饹馇煮粘稠了便好。记得母亲爱往饹馇煮里放黄豆，说这样喝起来热闹。那时候豆子少，一锅饹馇煮只能放一勺豆子，母亲给我们舀时，总是用勺子顿顿，再快速从底部舀起，这样豆子都上我们碗里了，她喝的时候，几乎看不到一颗豆子。

高粱面除了可做馒头，做饹馇煮，做布面外，还有止血，愈合伤口的功效。那次我在院子里拿镰刀玩，不小心将左手脖割了道口子，鲜血直流，吓得我大哭。父亲闻声冲出屋来，一见这情形，赶紧返回家中，抓了一把饹馇，糊在我手脖子上，然后找干净的布条为我包扎好，几天后就掉疙痊愈了，并且不留疤痕。

婚后，婆家也是对胡秫面情有独钟。婆婆每年都会在老家给我们买些胡秫面，说是乡亲自己栽种的“准正”（即不掺假的意思），她让我们经常熬饹馇煮喝，说能去火。

据书记载，高粱味甘性温，食疗价值很高。中医认为，高粱性平味甘，涩、温、无毒，能和胃、健脾、止泻。高粱米是粗粮的一种，高粱米中的纤维，能够改善消化系统，增加肠道蠕动，有助于预防便秘，和促进消化，另外营养价值也很高，微量元素铁离子含量很高。

现在，我也爱上了胡秫面，无论做饺子、包子或擀面条，我喜欢用饹馇，这样能找到妈妈的味道。熬饹馇煮，我喜欢像当年妈妈那样在饹馇煮里放黄豆，这样吃起来有嚼头，香脆的豆子，让饹馇煮增加了层次感，令人回味无穷。黄豆再也不会像当年那么金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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