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的咸菜缸
□郝效德
秋天，带着五颜六色的落叶，伴着带着让人遗憾和小小的悲伤悄然离去，无情又寒冷的冬天来了。秋末出萝卜，出辣莱，小雪出白菜，又到了该腌咸菜的时候了。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我家腌咸菜的事，想起俺娘那个破旧的咸菜缸子。
俺娘的咸菜缸是黑陶的，叫二号缸，能腌一百多斤辣菜咸菜。这个咸菜缸跟随母亲有几十年了，记得在我小时候，是父亲从博山买回家的。那时，父亲专门从博山推窑货卖瓷缸，去时推上白菜或粮食卖，回来推回瓷缸来，老百姓叫“两头捎”。因有一年，家里有个腌咸菜缸被打坏了，娘就从父亲推回的缸中选了一个二号缸自家用来腌咸菜用，也就是这只缸被娘一直用到了现在，因为这只缸的确好，用它腌出来的咸菜真的很香啊！据父亲讲，腌咸菜必须用好缸，如果用了在制缸过程中曾被雨水淋过了的泥土或土坯子制做出来的缸，保准腌出来的咸菜一是色泽差、好腐烂；二是有股脚臭味儿，咸菜不好吃。所以，选择一个好咸菜缸是每个农村家庭都渴望的一件事。
咸菜缸就是用来腌咸菜的，别看俺娘是位农家妇女，可腌咸起咸菜来还真的有一套。在咸菜缸里，她主要以腌辣菜咸菜为主，每年娘总会在自家的自留地里种上几沟辣菜，主要用于腌咸菜用。到了出辣菜的季节，娘总是先将辣菜全部收回家，去掉菜叶，用刀将辣菜上面的根丝一点点削掉，再用水洗干净，等晾干后再开始腌。腌咸菜用粗盐，娘腌咸菜的方法是，在缸里放上一层辣莱随后放上一层盐，再放上一层辣菜再放上一层盐，这样腌出来的辣菜均匀，盐渗得透。在腌辣菜的同时，娘还会适当地腌上点胡萝卜，以备夏天做凉面用。到了椿芽收获的季节，娘会有意识地在缸里腌上一些椿芽，她说这样会使腌出的咸菜味道更香，颜色也更好看。下来姜了，娘又会腌上些姜，娘说多吃姜咸菜好，能防治一些病，对身体有好处。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生活困难，没钱买肉、买油炒菜，一年四季吃饭，基本上顿顿都是吃咸菜。但娘怕我们成天吃咸菜吃烦了，就变着法子巧吃一下。在摊煎饼时，娘会拿出一个大咸菜瓜子放进灰窝里慢慢地烤，等煎饼摊完了，咸菜也烤好了，用手剥开，就咸菜吃刚摊下的煎饼，那才叫一个香、一个美啊！生煤炉子时，娘会用刀把咸菜切成片，用火筷子夹着在炉火上烤。刚开始时，咸菜片随着滴出盐水，会发至吱吱的声音，盐水掉进火里会发出绿色的火苗。尽管咸菜片被烤得有些糊了，但香味却在屋里飘开。到了夏天，娘会让我们吃凉面，她先把熬好的面条放进凉开水里凉好。娘把辣菜或胡萝卜咸菜切碎，把切碎的椿芽和大蒜掺在一起，放进有凉面条的碗里一拌，吃起来那个香啊，真听一个绝。
咸菜有若干种吃法，而炒咸菜更是娘的“拿手好戏”，无论春夏秋冬，娘总是爱给我们炒咸菜吃。炒咸菜时，娘用刀将咸菜瓜子切成细细的条丝，然后放入水中一泡，娘说这主要是为了减少些盐量和咸味。娘先将油放入铁锅内熬热，随后将咸菜丝放入锅内炒，同时娘会加入少量姜、葱、辣椒和花椒，用细火慢慢炒，直到炒熟炒出了香味。娘说炒咸菜关键是掌握火候，火大了容易将咸菜炒糊，火小了又炒不出香味来，只有火候适中才能炒好。记得上高中时，每次回家拿饭，娘总是提前将咸菜炒好装进罐头瓶里，让我上学拿着。几年时间，娘不知给我炒了多少次咸菜，是一瓶瓶香喷喷的咸菜伴我度过了那艰苦的岁月。
如今生活好了，市场上卖的咸菜多种多样，丰富多彩，各具特色，但我是最乐意吃的还是我娘腌的咸菜。进城居住这些年，我每次回家不拿别的，总是让娘从缸里捞出几个咸菜瓜子给拿上我带回家吃。一方面是我娘腌的咸菜香自己吃习惯了，更重要的是每当想吃咸菜时，我就会想起我娘的咸菜缸，想起我娘，想起我的家乡，想起我的童年和在家生活的那段时光，就不会忘了生我养我的娘，忘不了让我成长的那个故乡、那片土地和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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