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社会新闻> 正文

花儿满坡坡

西安晚报 2018-12-01 00:00 大字

◎李兴泉

徐老师每学期都少不了去花花家几十趟呢!花花认为徐老师之所以常常去,是去讨账的。大家又说徐老师几十趟地跑另有图谋。图什么?谋什么呢?于是大家见了徐老师都笑,笑归笑,可谁也不说徐老师究竟在图什么。徐老师也不管大家怎么说,说什么,仍旧十天半月地,在胳肢窝里夹一个用旧的教案装订的本子,或者几根半截的铅笔、一支毛笔去一回的。每次去,他不是给花花家的三个娃子带件衣服,就是学习用具,总不空着手儿。

这天,徐老师在花花家的门口,远远地站定了。这是个日头快落山的下午,夕阳镀红了山,镀红了徐老师脚下弯弯曲曲的山路,以及花花家那扇矮小的街门。花花家的街门以前装上时就是白板,主人一年又一年没有刷刷漆,现在缝儿开了好多,缝子大了多了,已经像一张饥饿的大张着的走风漏气的嘴巴了。

花花一家满共七口人呢,每次开门的却都是花花。因为,这个家花花最硬,最不怕徐老师。所以,她来开门是最合适的。

“害人精”花花开了门不往外走,也不说话,而是将身子堵在了门口,不动。花花是她的大名,人人却叫她害人精。徐老师在心里也这样叫她,却比别人多了一层欣赏的意思。

花花本身有两个儿子,可因邻居男人出了车祸死了,女人跑了,娃没娘了,花花便又收养了那娃。这样她就成了三个娃的娘了。多加了一个娃,好像钢铁淬了火,她更硬了。这个害人精,竟为了领养个娃,闹得男人不爱,公婆不和的。可她说,只要她活着,她就不能叫娃受苦,谁的娃都一个样。只要自己的两个娃活着,这个娃一定就活得更好。她还要把他们三个全供成大学生!凭什么供?难道就靠赖吗?徐老师想着想着,竟然笑了。一家人一年拆了裤裆补肩膀地过日子,恨她都恨得不能把她撕八片吃了。徐老师又是个怪人,偏偏就爱有这么点硬气性格的人儿。

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何以叫这么难听的一个名字呢?小的时候,花花父亲就叫她害人精了。父亲每在那声“害人精”之后,总是半闭着眼睛,一脸怒气地要骂她害人精。骂完了看自己空空的手腕子,再一遍遍地用右手箍左手腕,箍一次骂一声,就这样一骂骂了好多年。这是因为,花花在房上玩时,不小心掉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子。父亲为了让她住院治疗,不得不忍痛割爱,把手腕上那块梅花手表给卖了。

那块梅花手表,是父亲当兵多年,复员时用全部的钱买的,可以称得上价值连城呢。自从父亲卖了手表,她也就变成了害人精。

“你……”徐老师的目光停在了将身子堵在门框内的花花的左衣兜上。据人们说,花花为了能偷,几乎衣上能补上个兜儿的地方都补上了。今天的徐老师就看见了她很大的左衣兜里塞了几个拳头大沉甸甸的东西,那些东西一起用力坠,将她的领口都坠斜了,使她的领口不再是一个等腰三角,而成了一个直角。徐老师为她这个样子偷偷地想笑,但却忍住了。

徐老师一直看着花花,并且一次次地摘下眼镜来擦。短短的几分钟内,徐老师拿下他那厚厚的近视镜,擦了好多次。徐老师擦一次,看,看完了再擦,心里便大笑。徐老师这种看法,只有给学生做化学实验,需要观察色、气、湿、温那细微的变化时,为了看仔细,才会一次次擦的。其实,这是徐老师为了掩饰他想起的一幕才擦的。一年,一家一户组成的护秋队在地里逮住了偷玉米棒子的花花。花花把玉米棒子全塞进了裤裆,于是裤裆就饱得像吹了气,她呢也变成了大肚子娘娘。队长领着人赶到面前,花花不承认偷了。队长就要搜。可望望花花的裤裆,再看大家,谁也不敢去动那个地方。如果动了,还不叫这个女人一口吃了?最后大家一阵笑,眼巴巴地望着,让花花大摇大摆地走了。

徐老师就欣赏花花这光着屁股撵狼的泼辣劲儿。在这穷地方,徐老师认为做女人就得像花花这样,要硬得像块铁,才能行哩。顺手揪一个梨,你眼一闭她就偷你一个瓜蛋儿葫芦儿,成了花花的拿手好戏。花花是一个走到哪偷到哪的贼女人。队里的人都知道她身上衣兜多,但有多少个兜?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能装进兜里,凡是给三个娃能吃的能用的,她那无数的衣兜从来不客气一点儿。她的兜,在众多人的眼里,是个魔口袋。在她的三个孩子的眼中,比《西游记》中的宝口袋还要神奇,要啥有啥,魔力无穷。这里乡亲们厚道,虽然花花到处偷东西,大大小小的人,见了也装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偷。可一家人却嫌她领了别人的娃,把家拖穷了一截子。还顶了一顶小偷的帽子,很不划算。

“今天,娃的作业写完了吗?”徐老师温和地盯着花花的大口袋,像是在问那个大得凶恶的大口袋。花花仍堵着门。她不让徐老师看到自己家那个狼狈样子。可这个男人却有点执拗的劲儿,非要看。尽管花花挡住了门,他还是把眼光插到了院内,看到了她家的全部房子。数数那些房子共有六间,有三间盖了顶,其余三间,却仍是个圈儿,没有安窗,也没有安门。徐老师看了那些破房子,又把眼光收回到了花花的脸上,盯住看了一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徐老师的眼光看那些破房子时像刀子,花花不敢碰那刀子,看了仿佛自己就会变成一块萝卜疙瘩,被那刀子一片片地削没了。

“以后,你就别来了……”花花一手掩了半个脸,歪斜着,低着眼,有气无力地说。

“花花啊,徐老师可是把你家的路路子都踏下了。”太阳落山了,人们从地上回来了,一家家的街门洞开了。老头子老婆子娃娃子便一个个地把自己摆在自己的门洞里,或纳鞋底子,或抽一袋烟儿,或编篮子筐儿,或三五个娃围一起围和尚玩儿。女人们喜欢打牙撂嘴地谈天说地,隔着路隔着街门,她扔一句,你抛一言,说东家的猫儿长李家的狗儿短,直到把星星挖抄出来才回屋里去。乡下人就喜欢这个味儿。看到徐老师又来找花花的三个娃上学,想到自己都交学费,而花花不交,这一年又一年了,她家的娃照样上着,并没有回家放羊,左邻右舍就挤眉弄眼地喊了起来。

“以前,老师都说,能把别人的娃当自己的。我们不信!”

“花花说,现在她信了,她那三个娃,要不是徐老师包着让着护着,说不上都早放羊了呢,她觉得徐老师比孩子亲老子还要好。”一个老婆子就把话扯得比自己手中的线还长了几倍。

“哈哈,哈哈……”老婆子们笑,笑得她们缺少了好多牙的嘴像黑洞洞冒着寒气。

“哈哈,哈哈……”老头子们也笑,笑得他们花白的胡子乱颤。笑他们今生没有遇到花花这么个不争气的婆娘,否则,连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

有人仔细观察过,断定说花花家的三个娃一天一天地,一点也不像娃的爸,都像了徐老师。尤其,那走路一步就是一步,走得板板正正;那说话的样子,见人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迎上前问好,大是个大,小是个小,礼貌得很哩。人们说这话时,也不避花花,花花听了,也不恼,端端肩膀,礼貌地问大家好。今天人们又说又笑,并且是对着徐老师说,花花也越来越像徐老师了。花花的眼睛便怒翻着对着她的左邻右舍,她甚至把嘴噘得能拴住一头叫驴。这头叫驴好像是飞起了几蹄子,踢了那些人。他们立即起了身,拍得屁股上尘土乱飞,吱呀呀地关了街门不见了,但哈哈的笑声还是从那一扇扇破街门里钻了出来,钻到了徐老师的耳朵。

徐老师望望那一扇扇的门,把手里拿着的东西,轻轻放在了街门面前。慢慢转了身,回学校去。徐老师走得软塌塌的。他在想一个问题:多会儿这一家人才能将另外三间房盖起来,才能把日子过出个样样子来呢?但他又为这个害人精能领养一个娃,暗暗地竖起了大拇指。世上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

这天,花花堵在门口,一直望着徐老师推着吱吱嘎嘎的自行车子,拐过了一道弯,不见了。她才用力挺直了身子,晃着她那巨大的兜子回屋里去。

害人精的娃娃刚刚上了两天学,第三天,害人精反倒自己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倒像是徐老师欠下了她千二八百。她来要郑重地告诉姓徐的一声,她的三个娃从今往后一天都不上——他姓徐的学了。花花把村上的小学叫姓徐的小学,明显带着赌气的成分。

“你说,学费过一段时间才要的,现在为什么要抬脚割掌子地逼人呢?一个男人家也说话不算数吗?”花花很生气。她把眉攥成了两个疙瘩。这样眉、鼻、嘴便成了几座怒发冲冠的山,喷了。因为昨天放学后,三个娃子回家来就催她交学费。于是她今天就有理霸道地算账来了。

“谁不算数啊?”徐老师的眉头也皱着,把额上一条条纹儿叠起来,像炕上叠着的一床床老旧的破被子。其实,他已经为花花的三个孩子交了学费。昨天他回来女人问他:“你给那花花孩子交学费了?”

“交了。”徐老师坦然地说。

“为啥?”

“她自己的娃都养不起,还领养了别人的娃。这样的人不帮助,我帮助谁?”徐老师是从心底里佩服花花的。他想并肩把害人精的三个娃供成大学生。

“徐老师啊,徐老师!钱,不是泥疙瘩子,是一团就能团一个出来的吗?”花花训徐老师。徐老师已经给她贴学费好几年了。再说徐老师也不轻松,哥儿四个住一个小院子,本来要修几间房子呢,几年了都没有修成。还有两个娃也在上学呢。钱儿也饥缺得很哩。

徐老师嘴里虽嘀咕花花是个害人精,但心底还是给花花留有一定余地的。他久久地对着花花不出声儿。他也暗暗地怪花花瞎闹,却又怕花花听到,嘴皮儿不敢稍微乱动。他怒,又怕花花看见了,于是眉眼不敢有稍微的表现。花花这人他知道,咋呼得不一般,叫她抓住个针尖儿大的把柄儿,一定能大吵大闹地给你挖出个碗口大的疤来。说你老师人家这么了,老师人家连个不识字的人也不如了,还会这里跑哪里蹦地去告你。那次那个队长,本来连她的边边儿也没有碰上,她就说……为此,尽管徐老师三个月的工资也让学校扣完了,还是怕花花鸡窝里擩擀杖——故意捣蛋,不叫娃上了,而且闹得整个世界鸡飞狗跳。

一直等着花花把气都撒完了,徐老师都没说一句话。不说一句话的人,是叫人感到可怕的。花花望着站得稳如泰山的徐老师,见他还笑着,立即站不稳了。她那打了补丁的双膝也在抖了,头也沉重起来,不敢正视徐老师。谁说无赖心不虚?这不,花花第一次感到心虚了。那年队长要搜她的身,在队长面前,她都不曾感到心跳过一下。她和公公婆婆斗过,和她男人斗过无数次,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到腿儿软过,今天她却要抖了。

徐老师见花花终于安静下来了,笑了笑说:“这种情况的孩子多得是,不是你一个。都要不交学费了,你说这学怎么办呢吗?”徐老师清楚,昨天下午放学时,校长讲过快交学费的话。可他没有料到,花花不但不交,反倒来闹了。

“我没钱交,咋的?我孩子回家——不上——了!”花花眼睁得有牛眼大,见徐老师不说不要学费的话,刷一下又硬了起来。竟然像有理的样子,梗上了脖子。她量定,即使自己一分不交,面前这个男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更不敢说不要了她的孩子。因为,徐老师这张脸她一看就知道他会下雨,还是会刮风。

“哈哈,这已经是开了一周课了,说啥也不能胡闹了,懂吗?不交钱了,先叫娃上课。不上,落下课了!”徐老师教了几十年书,遇过的无赖家长多了。他从来不会把他们看成无赖,因为,他知道没钱十分赖的道理。人还是没钱,有钱了,谁还会耍赖呢?所以,不论家长怎么闹,他都会笑着劝说,等待他们有钱了交上。实在没钱了,他会默默地替他们交上。徐老师仍是软软的,还带着一点讪笑。早上,花花叫爷爷奶奶送娃来,他们死活不进校门。说是一次次地不交学费老脸没处放。孩子爸说,你让我一个大腾腾的男人,把脸往裤裆里装哩吗?于是她来了,怕什么?来了!我花花来了,我看谁有能耐能把我花花推出学校门去!

徐老师当过农民,他理解花花内骨里要强,没钱,可又不向别人低头的性格。“每学期,我不亲自找,你的娃就不来?难道你给我上着礼吗?难道你的娃是我的吗?”害人精家的娃,专这一学期开学还没几天,徐老师已经找了好几次。因为没钱,开学前几天,娃的爸爷爷奶奶就躲了,徐老师去一趟不成,再去一趟也不成。每次去,花花狗样的把着门不让进,娃儿上不上学,一句话不说。一趟趟地腿都要跑折了。

“你嘴里胡说个啥?你是老师人家,你再说一个……”花花一下凶起来,眼睛忽然间像拉亮的百瓦电灯,射出刺眼的光来,直射得徐老师打了一个激灵。人都说徐老师图的是花花这个人,今天徐老师说这话,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套吗?所以花花跳了起来。再说花花要压压徐老师又到哪里找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徐老师没有料到花花竟给自己来这么一枪。害人精不待徐老师有什么反应,猛地就大声吼喊起来:“你再说一声,娃是谁的?!”花花眼睛里冒火,旋风样冲上前,要揪徐老师的领把子。

“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徐老师立即晓得这个婆娘今天是故意来找茬儿来的,可没有想到,茬儿真让她给找到了。他想说,是你的娃怎么年年我来交学费呢?可又不敢说。想说,做老师的本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他又怕人家听不懂,等于白说,于是,他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来,你来,姓徐的,你胆大,你这会就来,给我弄上个娃来。我给你生,生几窝都行!”花花泪一行行地滚,说着就真急里八猴地扒起裤子来。她也早看到了,此时,校门口就他们两个人。当然半天了,花花只是乱抓乱撕。腰带是解了,可裤子呢却没有褪下来一点儿,却把徐老师吓得出了浑身的汗。徐老师是一个顾脸面的人,宁可死,他也不能让这个可爱的无赖把裤子扒了,把自己涂抹成那么一个人。如果那样了,还谈什么为人师表呢?

害人精的裤子没有脱掉,当然屁股也没有露出来,可此时,徐老师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害人精完全扒光了衣裤,等待着人观赏呢。

“幸亏没,没……”徐老师转过身,看见继续一只手乱撕着裤腰带的害人精,又赔笑说,“课不上,落下了是不好的。你,你听我,听我说……”徐老师劝着。一只手高高地伸着,挡着,以防害人精近身来,一只手不停地抹着额上的汗珠子。

徐老师越软,花花越发嘴里呼呼地喷着气,死眼盯着不放。一瞬,花花一下把屁股跌在了校门外的那块石头上,咧开了嘴,大声哭了。她也知道徐老师工资低,一月才拿33.3元工资,工资都让学校扣完了。可她不耍这个赖,不冤枉这个好人,三个娃的学真就上不成了。她可是决心拼了命也要让娃成大学生的,所以,今天就不得不脱裤子了,不得不哭了。

“你,你……”徐老师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东看看,西瞧瞧。如果此时真来个人,看到了提着裤子的花花,会怎么想呢?会说什么?社会影响多坏呢?徐老师的腿子这时仍是抖着。

这时正是秋天,秋风正吹得响亮,一排排教室那用牛皮纸糊着的破窗户上,一个个纸条倒是挺高兴,一时竟不约而同,全哗哗地响了。这响进入花花耳朵是以嘲笑声冲进去的,所以,她猛地转了身子,并且蹲了下来,赶紧勒了裤子。后来,她看着徐老师又破啼大笑起来。她绝然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比她还要狼狈,竟然吓得像一个傻子一样,脸上无一点血色了。害人精前仰后合地笑过了,又整整衣服,手指徐老师的脸说:“姓徐的,你想好了。学费,我迟早是要给你的。可你想给我肚子里弄个娃,那梦就别做了!我三个娃,对不起,真的不给你上了!”说完,花花还腆腆肚子,啪啪地拍了几下子。

“你,你,你……”她竟说这样的话,徐老师真服了她了。此刻的徐老师真像极了一只斗败的红脸大公鸡,不得不满地推磨似的转圈儿,倒把她笑了个够。

花花为自己的恶作剧表演高兴。徐老师想吼花花一通,可脖子虽鼓得粗粗的,却吼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瞧着花花的得意劲,翻白眼。他知道,自己是老师,是不能说脏话的,也是不能乱耍脾气的。

“不上,不行!”徐老师顾不得生气。这种时候,像花花这样的人,真能豁出来,会真不让孩子上学的。不上,这不因小失大了吗?徐老师一日为师,此时,心中真还有了一种做父亲的职责。一个做父亲的怎么能让孩子不上学呢?“你快——快回去领吧!娃上。怎么能不上?学费——我不要了!”徐老师真是哭笑不得。他还没见过耍赖,会耍到这个份儿的人哩。甚至把他跑了几十年山路的腿子都给耍没了似的。

其实,此时花花就专等着徐老师说出这句话呢!俗话说,蛇打七寸,不让孩子上学,这不是打了老师的七寸吗?花花知道,徐老师这七寸也正是她要打,而且百战百胜的地方。

“你……不要钱了?”花花咬了咬唇站定了,歪斜着头笑着,但她不看徐老师,看着弯弯曲曲的,高高低低的山路。这一看就让她看到了自家的三个孩子已经学成,走在了出山的路上。

“去吧!回去领上来吧!”徐老师扶扶眼镜,那意思是说,你赖也耍了,我学费也不要了。但花花还在僵持着,要让他再说一句什么话。于是,花花久久地仰着头,扭着嘴不动一动,渐渐地眼里涌出了泪水子。

徐老师不敢再说什么话,走到校墙下,推了自行车,不管不顾地骑走了。一会儿,徐老师一辆自行车上,前后带着花花的三个娃。三个娃下了车子,向他们的妈妈打了招呼,欢天喜地地跑向了教室。

“孩子学费的事,你以后就别问了。”徐老师笑笑,拍了拍手说。

“记住,姓徐的,这可是我娃不上,你硬叫我娃上的。不是我让我的娃上的,你以后要捣清楚。别再一天到晚地,跟上我尻子要钱了!”鸭子煮熟了嘴依旧是硬的,尽管花花心里很痛很痛,但花花还是笑着,笑里分明满是泪。但她还是不能让自己的嘴软了,行动软了。让花花感到欣慰的是,她发现徐老师的脸色比先前好多了,那笑也像她家中的小羊羔的毛儿一样,绒绒的,显得十分的温和。她不是个赖皮,真不是个赖皮,可就是没钱,有啥办法呢?她望着孩子已经开始读书,在心底里狠狠地骂了自己:“花花,你不是人,你真个是害人精哩!”

“让我送送你吧!”

和往常一样,徐老师要送送花花。他真怕花花折回来闹事,只有眼盯着她走了才放心。

花花这天是扭着秧歌,喊着山歌回家的。回到家哭没有哭,徐老师不知道。

新闻推荐

张家口爆燃事故初步查明:盛华化工氯乙烯气柜泄漏至厂外公路

新华社石家庄11月30日消息,11月30日,河北省张家口市政府召开“11·28”爆燃事故新闻发布会,通报事故原因初步调查结果。现已...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