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组诗）
左右
元旦献辞
感谢一生中还有三百六十五个崭新的清晨
还有三百六十五个梦醒之后真假不辨的开始
一年很快又过去了。有很多事情
像风中丢弃的礼物，一瞬间积满灰尘
时间的手再也拂不醒臃肿的往昔。就像
将一张张崭新的人民币
存进银行，隔一段时间又取了出来
这期间什么变化都没有，富人还是富人
穷人还是穷人
只不过，穷人看见利息——满颜欢喜
富人看见了，脸上僵化着风一样的表情
一年之中，最大的惊喜
依然是将自己
磨成身体里的另一根时针
这一生，我只指向你
父亲
将近而立之年
单身，失业，失恋
每隔一段时间
他总发不同的短信给我
字里行间透露出同一个意思
无非是三个字
我养你
说这些话的
不是别人
也不是爱我的人
而是我这一生
不得不一边当做敌人
一边当做远亲的老男人
过京杭运河
河流如词语的平仄，难以垫付我首次抵达时
千孔百疮的激奋。它使一阵风时惶时恐
船上的泥沙自带盐的晶莹，也带着我心底建筑多年的
京城。它和细柳背负不安的空心，在他乡远漂
我在岸畔听风
油轮是孤独的，水面的泡沫、浮木，鱼虫的尸体、时间的面孔
也是孤独的
我的一生，始终在为一个相爱的人拐弯
这一次，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在京杭运河，我寄希望于天空
落下一场大雨
将巨石上堆积多年的苦累
与我体内堆积多年的铁
交给干净、露骨、透彻的河床
给你
我需要一列火车，驶入我即将残老病死的身体
我需要一场爱情，赏读异乡的风花雪月
我需要醒来，我需要沉醉。醒来时，你尚在
沉醉时，你尚美
我需要弯曲的年月、无人知晓的陪伴
我需要更多的蝴蝶在飞。我需要草木植物、阳光，以及睡满古屋的残灰
我还需要一些少年清心、暮年的幻觉。我还需要一些旧社会馈赠的单调底色
以粉饰你的——悄然降落
就像一尊神像拈花笑对落日时，所掩盖的衰色
当我什么再也不需要了，我就默愿
你瞬息万变的一生
能够在我的田野里自由脱缰，能够在我的池塘中万变瞬息
我最后的需要：一场迟暮的完美
当你失忆，我挽扶你时，你正好脱口而出：我需要你
回声
“山越高的地方
回声越响”
第一次有人告诉我
关于回声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
山的那边，有另一种属于自己的声音）
一路上，我拖着自己疲软的影子，和体内膨胀的石头
往低谷与有阳光的地方行走
在低处，我想再听听
这里所有有关声音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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