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山窝窝

□曾祖利

（一）

小屋在山窝窝里，青山远远牵手围成圈，竹树站岗，禽鸟放哨。安然，屏蔽了尘嚣，与世无争。

宁静里，仰望星空，小路悠长，安步当车。起居，劳作，从从容容，生活不生锈，日子每天都是新的，分享生活的真实。

（二）

开始了。

破晓的鸡鸣，声高，声低，长声，短声，谁也不服谁，赛着，声音飞针走线企图把黑暗口子锁牢实。

犬吠，东院汪汪第一声，西院的汪汪第二声，接着满院的犬盲目跟上，叫着，跑着，从东窜到西，又从西窜到东，不知发现了什么，也许野犬吠日呗。

鸟声终于起了，从窗口挤入，叽叽喳喳，一声连一声，清脆，响亮，把人唤醒啦。

“吱呀”一声，开门，放进阳光，亮亮的，些许温暖，可人。是的，我的乐队演奏乡野晨曲，音符飘飘，盈耳。

（三）

牵牛啃露水草。

路边草，绿茵茵，纤纤叶尖挂着粒粒玉珠，圆润，晶亮。牛嘴一碰，滑落，钻入泥土里。

牛尾巴弯卷，甩来甩去，拍打蚊子。

到河坝处，翻身骑上牛背，没竹笠，没竹笛，地位高了三尺许，想看远些，怀想外面世界有看头些，渴望结识几个智者。然而，纷乱世事与我无染，点心灯一盏，自乐亦自慰：

翠竹依依在。绿水依依在。青山依依在。

（四）

午间，小院。

李花盛开，桃花盛开。

一树朵朵白，雪白，不为谁白。一树朵朵红，粉红，不为谁红。

桃李不言，主人寡语，犬卧堂前，鸡打开半边翅膀晒着太阳，闲适也满是趣味。

唯香气，清新，清晰，淡淡的，微微荡漾，醉得不知不觉。

酒后读罢《桃花源记》，真该搂抱树，大哭一场，你为啥用如此之美打动人。由此我想：亲爱的人啊，好好活下去吧！

渐次安静后，挑摘朵花，插在邻家小妹头上，对镜瞧，喜滋滋的。

（五）

夏夜，沐浴月光下，野虫为我鸣。天空云朵飞，田野生淡烟。

妈妈打扇，哼起摇篮曲，轻轻的，柔柔的，美得极致。我动听。

爸爸抱个西瓜，切开，我一块，你一块，吃个分享。我倍儿爽。

院角，一棵古柏铁骨铮铮，历经沧桑，似乎在说：做人要像它那样挺拔正直。

（六）

睡了，梦中的山窝很闹热。

星光照耀，大地恩慈，春夏秋冬莅临，风霜雨雪拜访，盖上了透明的情爱，成了无尽财富。

云飞累了，山窝是云窝，斜躺着看我种菜、犁田、割麦、插秧、担粪、除草、洗萝卜、挖红苕。

燕子回巢，不再呢喃，停在燕窝听我和小儿一起背童谣、背唐诗、背乘法口诀表。

起风了，徐徐而来，徐徐而去，仍不忘钻进房间随意翻翻我那几本破旧的《道德经》《论语》《史记》《东坡文集》《红楼梦》。

树舞，蝶舞，野兔舞，狐狸起舞，稼禾舞起来，肯定不是围着我一人舞蹈。

这块土地睡去又醒来，年年岁岁草荣草枯，炊烟聚散，农人们挑进挑出，背粮食，背柴火，背猪草，背太阳过山，把岁月背得老长老长的呢。

平常的山窝窝，住着我，住着我的乡亲，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闲时和野翁一起垂钓，入睡前洗脚，哼个小曲儿，把自己交给时间，苦甜自知，清白自守，心情好也邀请你来作客。

来了，会不会碰到乡村哲学家，会不会遇上老神仙，就看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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