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6) 而黎明将至
□杨仕芳
刘婄凤回到村庄,躺在床上,知晓自己再也离不开床铺了。这比死还难受。她不能为这个家做什么,反而像蛀虫一样蚕食这个家。她多么想杨梅林从异乡归来,让她躺在他怀里痛快淋漓大哭一场。她心里太苦了。那些日子,等待丈夫归来成了她活着的最大期盼。她每天都会问着孩子们“阿爸回来没有”,孩子们总是一脸惊恐地摇晃着脑袋。她知道丈夫依旧杳无音信,却不住地安慰自己,也许丈夫已经走在归家的路上,不久的将来就推门而入。
她的日子在这种希望和失望交织中度过。
不久后的雨夜,她突然渴望着死亡的到来。那个夜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她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想象着自己长眠地下,身旁是幽暗的泥土,感受到的不是冰冷,而是宽广和轻柔。就此离去,对她,对这个家,都是一种解脱吧。她这般想着,嘴角浮上了笑意。从那以后,每当夜晚躺在床上,她便把身心卸下沉在昏暗深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那种夜晚,她做着同一个梦,梦见自己悄然死去,家人们披麻戴孝,杨梅林也回来了,低低地抽泣着,村里人抬着她上山冈,风吹拂她的脸膛,一阵阵清爽包裹着她。她轻轻地闭上眼睛,让身体慢慢地悬浮在空中。那是多么幸福呀。然而,她总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窗外闪着耀眼的朝阳,拉门声、脚步声、叫喊声,嘈嘈杂杂地传来,日常的生活在继续。她无比苦恼和沮丧,怎么还活着呢?这还能叫活着吗?那就寻死吧。
自杀!她竟想到了自杀。她兴奋着,如同在暗夜里看到黎明的曙光。她想叫喊,又突然萎靡,渐渐地失望了。她手脚不能动弹,连自杀都办不到的呀。她太无助了。这都得求助于人?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她明白了,活着比死还要承受得多。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解脱,便寄希望于家公。他活了大半辈子,早看透了尘世和生死的吧。好几回,家公来到病床前,她想说出心里的想法,话溜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忍心让家公承受这份罪孽。她拖累了整个家,已是罪人,不能再犯罪。她想了想,那就少吃喝吧,减少便溺,也减轻些负担。
“婄凤啊,你要多吃,那样才能把身体养好,这个家需要你,你要站起来。”
杨立山看到儿媳妇的神情,洞悉她心里的想法,生怕她做出傻事,佝偻着背在病床前劝着。刘婄凤没有说话,无助地哭了。杨立山跟着哭了。三个孩子也哭了。那天他们家充满了哭泣。他们家时常充满那样的哭泣。我和杨果的友谊就从那天开始。我看到他从家门里哭着出来,以为他母亲死去了,心里揪着,痛了,不安地走过去问:“你妈妈怎么样了?”他抬眼看我一下,哭得更响亮了,说:“小四哥,我阿妈哭了。”
我的心放了下来。我没有问他母亲为什么哭,害怕听到他母亲的病情愈加严重。我会难过。我会想到更多不开心的东西。我不喜欢这样。
“不要哭了,我带你到河里去摸鱼,把摸到的鱼给你带回家,让你妈吃,那样你妈的病就好得快。”
“那这样我不哭了。”杨果抹掉眼泪。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他走向村外的河流。我们来到河岸上,我脱下衣服,让杨果看管,扭扭脖子,伸伸腰,踢踢腿,再用水轻轻点了额头和肚脐眼,然后扑通跳入河底。我在河底摸起几条鲤鱼。每每把鱼抛到岸上,杨果就呼喊奔叫,忘乎所以,似乎他母亲病愈了一般。那天黄昏,他提着一串鱼走向村庄,一路左顾右盼,在人们羡慕的目光里哼着歌,夕阳映在他小小的脸膛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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