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社会新闻> 正文

十年深巷路

江淮时报 2018-11-13 00:00 大字

□施文婕

在发达的市中心,有几座70年代的老宅。它们像世外桃源一般,被高速发展的城市遗忘,沿着悠长曲折的小巷向东排开。宅院里依稀还有几位历经文革的老人,他们守着青砖黛瓦,守着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深巷。

我便是出生于这些宅院里的一户人家。

自我记事起,最常玩耍的地方就是宅院门口的这一条小巷。水泥砌成的路不比柏油路那般平坦光滑,常有龟裂缝隙。那种地方时常藏着蚁穴,我们邻里几个伙伴便用细树枝捅那水泥地的裂痕。每到这时候北面院子的老奶奶就会冲我们吆喝,“小鬼们瞎闹,脏死了。”说着,还掏出她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蓝格子手帕,在手上擦一番,仿佛是她自己用树枝捅了蚁穴。

那时候北面院子的老奶奶在我们眼里是个怪人。她每天清晨就要端着盆在院门口洗衣服,那白花花的泡沫很好闻,我们时不时用手抓上一把,然后再飞快地跑开,留下背后“小鬼小鬼”的训声。傍晚的时候,北面院子的老奶奶就会穿着干干净净,一个人站到巷子尽头那颗泡桐树下,对着远方张望,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直到天黑才回来。这样的画面年复一年,起初还有几个年轻人劝老奶奶别等了,老奶奶固执便也无人说话了。

后来我上小学了。每天必经的路就是门前这一条小巷。学校离得远,我总是身披朝阳,踏着晨辉,走在空旷的小巷里,唯一与我的踵音做伴的就是北面院子的搓衣声。

九月,是开学季。巷子尽头的泡桐树早已没了一串串的紫花,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棉花桃般的果实。阳光透过泡桐树叶洒落下斑驳的剪影,飒飒秋风,那细碎的光斑便如湖面波纹荡漾,在水泥路上绘出一幅动感的画卷。我总爱背着书包,往那画卷上踩一踩,一踩就是三个月。

十二月的小巷显得极其荒寒,连墙面上的爬墙虎都卸下所有的叶,全身赤裸的藤蔓在阡陌两侧张牙舞爪,静静攀岩。彼时的我已经学会骑单车,车轮碾过历经沧桑的水泥地,时不时蹦出的碎石震得单车一颠一颠的。头顶一束泡桐,溢满辽阔的天空。

三月,紫色风铃般的泡桐花挂满枝头,不竞桃杏林。那时候我听说,北面院子的老奶奶去了。她是在春日泡桐树下去的,身上还是整洁干净的衣裳,像她的一生,庄重的等待。时光如水里的泥沙在这条小巷里缓慢沉淀,巷子里又出生了新的生命,在早春柔软的阳光里如一声惊蛰,深巷已老,生生不息。

六月,是毕业季。泡桐花开得惨烈,那已经是我见到的第十轮花谢。蝉鸣不已,我骑着单车从巷子的一端穿越到另一端。我感受着夏风在我脸上划过的温度,那一路泡桐花簌簌地落满肩头。我默然想起那些曾经不会骑车的岁月,曾经的失去,就像此时的清晨,那样单薄。

那个夏天,我毕业了。高中在更远的地方,我也要搬离这条巷子。有些故事在一个清晨,突然就变成了过去。那个夏天,城市化发展,来了一些人用红色的油漆在几经风化的墙面上写上大大的“拆”字。我看见巷口那颗老泡桐树,历尽劫磨,阅尽沧桑,它还活着。过往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它都会在春季绽开串串紫花,又在立夏时节落花如雪。岁岁年年陪着泡桐树的只有那位北面院子的老奶奶。这个夏天,老奶奶不在了,泡桐花兀自开落,守望的人却没有如约。

世人遗忘了这条小巷,时光却岁岁如约。无论阴晴雨雪,不管春夏秋冬,这条不太平坦的水泥路却是我十年来求学路途日日走过的地方,是我的足迹,是我的年华。

那个暑假我搬离了巷子。走的那天,天和地是灰色的,转和瓦也是灰色的。曾经被我们涂鸦一层又一层的墙面,不知在哪一年的风雨中被胡乱的揭下覆盖层,形成一片斑驳的杂色,融汇于灰色的笼罩之中。北院的老奶奶大概是提前知道了深巷拆迁,所以先走一步吧。

新的小区也有几棵泡桐树。柏油路面上的下水道上浮着几片落花。

新闻推荐

出差顺道探视子女 受伤不属工伤

编辑同志:个月前,5我出差路过孩子上学所在城市,利用闲暇的半天前去探望孩子,不料在前往学校途中,遭遇交通事故受伤,花去7万余元...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