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学生通过伪造简历、证件、证明来达到入职大企业目的，这背后潜藏着一些中介与企业人员结成的造假产业链—— 高价造假“混”进企业 谁来承担失信成本
赵春青 画
“入职后怕简历造假被发现，一见到人事部同事手心就出汗……”拿出一套“包装”过的简历、证书、证明及复印件，于秋怀久久不愿讲起自己的经历。
于秋怀是辽宁工业大学市场营销专业2018届毕业生，年初收到一封广告邮件，声称可以“包装”简历，赢得大企业面试机会。多份简历石沉大海后，于秋怀心动交了2.6万元，得到了一份加入助理营销师证书、大企业实习证明及销售冠军荣誉证书的“全新”简历。面试通知接踵而至，7月，他进入一家大型民营企业做销售专员，月薪8000元。8月底，因申报岗位工资时其证书编号查不到，东窗事发后被辞退。
新一学年的应届生求职季开始，像于秋怀这样，许多求职者觉得简历“单薄”不够精彩。一些中介利用这一心理，打着 “就业咨询”的名义收取高额服务费，帮毕业生“包装”简历以达到入职大企业的目的。
2.6万元买来证件齐全的“销售冠军”
“这是伪造的助理营销师证，我拿同学的真证比对过，钢印清晰，排版一致，肉眼看不出问题。还有大学英语六级证、计算机二级证以及多份一等奖学金证。纸质证书没问题，就是网上查不到。”
“这是伪造的实习证明，我还特意给这家企业人事部打过电话，人事经理5分钟后回电话说查到了这个人，拿过季度销售冠军。实际上，这位经理都没见过我，可见他已经跟中介串通好了。”
于秋怀一一掏出伪造的材料给记者看。为何不好好考下这些证书呢？于秋怀不好意思地说，大学四年和室友天天打英雄联盟，好几科专业课补考才过，差点没拿到毕业证。找工作时，才发现没有销售经验和证书，少有企业给他面试机会。
8个月前，在沈阳市和平区某写字楼12平方米的办公室内，于秋怀见到沈阳新星教育公司顾问刘老师。
“你们大学生一缺证书的‘硬件’，二缺工作经验的‘软件’。我手头有上百份职业技能鉴定中心的模板，证书做得比真的还真。还跟很多大企业‘私交甚好’，做的实习证明保证背景调查都查不出来。但打通这些关系得花钱，你看你能承受哪个套餐？反正花钱越多越难识破”。
与于秋怀因简历造假被辞退的遭遇相比，孟繁宇（化名）职场之路则顺畅得多。他是一个二本学校的肄业生，花了3.4万元摇身一变成了东北大学同专业的优秀毕业生。现在入职沈阳某大型软件集团，已经工作3年，月薪1.2万元。
企业调查成本过高 学生失信成本太低
记者采访发现，不少中介、企业人事部门、图文社参与大学生简历造假，形成了黑色产业链。
记者采访多位应届生了解到，在一些大型求职网站和论坛注册后就会收到中介发来的“包装”简历广告邮件。在网上查找这些公司简介时，会看到它们主要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及外包、应届生人事代理服务等服务项目，看不出有何不妥。
沈阳锦程咨询中心的客服人员小开告诉记者，在沈阳的“同行”约有40余家，仅锦程每年服务的客户就有100余人。中心与沈阳当地10多家大型企业有合作，实习材料送到企业盖章后送回。还有一些学校、机关附近的图文社经常会复印证件，私留下模板后直接可以套用。服务费主要给了企业和图文社，自己只赚不到10%。
为何大学生甘愿冒被辞退的风险“包装”简历？律师和HR解析，失信成本低、企业审核不严。
辽宁青松律师事务所律师王金海解释说：“造假被发现，用人单位可以进行除名。但仅限于开除，造假的应聘者不会受到其他处罚，只要隐藏得好，伪造一份退工单，不会影响找下一份工作。”
简历造假不外乎“注水”和“捏造”。“注水”最常见的是夸大在团队中的作用。还有薪资注水、工作时长注水等。“捏造”包括证书造假、学历造假、经历造假等。
“经常是真实、‘注水’和‘捏造’掺杂，难辨真伪。”一位在石油企业工作3年的HR曹洪欣告诉记者，每份“包装”过的简历都不全是假的，经常是学校、学历为真，某项证书为假，在某企业实习为真，参与某些项目为假。这些材料要一一查证很难，再加上中介和一些企业私通，即使打了电话也难证真伪。甚至中介会提前备好企业和项目的材料给求职者背诵，面试也难发现端倪。只有入职后发现求职者能力不足以胜任时才知道。
《2017年中国企业招聘风险调查报告》显示，国内有99%的企业遭遇过简历造假，而96%的企业开启了背景调查。目前，沈阳有很多专门从事第三方背景调查服务的公司。沈阳安心调查服务有限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工作人员小萌告诉记者，来找公司做背景调查的企业不少，但主要针对月薪达到2万元以上的岗位。以本公司价格为例，最便宜的极速版分为18元、38元、58元，2分钟就能生成报告，但准确率偏低。人工标准版，仅一段工作履历的核实就要150元，私人定制版要2000元起。
由于针对应届生的背景调查成本太高，使得这些调查多是企业内部人员来操作。曹洪欣表示，一般企业人事部门员工不多，专门分出一个人来做背景调查显然不现实。通常的做法是到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学信网）上查下自然情况、毕业证号、学位证号。其余的像证书和实习经验之类的不会去特意调查。
惩治失信亟须明确的处罚规定
于秋怀对自己的失信行为十分自责。但他也反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中介可以“包装”简历，为什么企业可以提供虚假证明，图文社能做出假证来？
辽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王磊认为，惩治失信治标更需治本。完善对造假的中介、企业及图文社的惩治手段同时，更要完善整个社会的诚信体系建设。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规定，伪造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的行为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失信就要受罚，这才能打击造假者的嚣张气焰，打消大学生铤而走险的念头。王金海说：“事实上，《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法》等多部法规中都对证书造假的处罚有明确规定。但对伪造实习证明、荣誉证书这类材料没有明确的处罚规定及说明。只有处罚有法律依据，才不会让企业人事人员为牟利乱开证明。同时，对于使用虚假证件、证书及证明的大学生也应有严厉处罚。”
曹洪欣认为，现在国家想了很多手段来遏制证书造假，比如开设全国联网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查询网站，在一些证书后面印上辨别真伪的二维码，但这些远远不够。“建议学信网增设学生各项证书、荣誉证书认证内容，减轻企业背景调查负担。同时让伪造简历的学生留有污点记录，这样才能给辛苦实习、考证的学生带来公正公平。”
新闻推荐
这是11月1日拍摄的重庆万州坠江公交车打捞现场。(新华社记者王全超摄)新华社重庆11月1日电（记者陈国洲韩振）记者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