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一路
口述/书勤 整理/杨莹
书勤和老实的忠和是半路夫妻，但是两人都将对方的孩子看做亲生子，携手二十年，辛苦却甜蜜。
1
儿子上小学那年，我离婚了。生活刚有起色，不安分的前夫出轨了，尽管我为了孩子百般隐忍，但浪子不回头，曾经美满的家庭最终破裂。
在二十年前的农村，离婚是一件让人抬不起头的事。但是爹妈和哥哥支持我离婚，就这样，我带着年幼的儿子回了娘家。
半年后，有个远房亲戚介绍我去相亲。尽管我对再婚有顾虑，但想着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去了。男方丧偶，有一个五岁的儿子。那个叫忠和的男人老实巴交，木讷少言；家里三间旧房，简陋脏乱，明显缺少女主人的拾掇。
简单寒暄后，忠和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和亲戚说的差不多，但他还说，因给妻子看病，家里积蓄花光，并借了不少钱。这个亲戚倒是没有说。后来我听说，忠和的坦诚，已吓跑了好几个相亲对象。
我没有表态，心里却明镜似的。一个对爱人不离不弃的男人，应该是值得依靠的。无助的我太需要靠山了。我决定和他先交往一段时间。
夏收时，忠和到我家来帮忙。他干活不惜力，话不多但有眼色，尊老爱幼，很快赢得全家人的喜欢。母亲说，忠和是个可靠的人，跟了他，日子可能会苦一点，但不会给你气受。
送忠和回去的村口，忠和红涨着脸向我表白：“我这人别的啥都没有，只认定一条，组家过日子就是一辈子的事，除非你离开我，打死我也不会先离开你。”
2
因为是二婚，不兴大操大办，我们请双方家人吃了顿饭，就算是举办了婚礼仪式。
婚后，我和忠和商量，把儿子虎子的户口迁到他家，好送到离村不远的镇小学读书。忠和征求我的意见，说想让虎子改他的姓，这样到了新学校，老师和同学都会以为他们是亲父子，孩子就不会被人指点议论。我又征求虎子的意见，没想到小虎子高兴得跳起来。这孩子缺少父爱，而忠和对虎子和他自己的儿子康康一视同仁，不偏不向。他是真爱虎子，而不是做表面文章给旁人看的。
他对虎子好，但也严格要求。虎子有段时间迷上了电子游戏，学习成绩下滑。老师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我们。那次忠和发了很大的火，差点动手打了虎子。这一吓，虎子再也不敢贪玩了，用功学习起来。在如何教育继子的问题上，我和忠和的想法是一致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对孩子该严就得严。我脾气急，只要发现康康做了“坏事”，就会嚷嚷，忠和听了也不气，还要康康多听我的话。
生活久了，我发现我和忠和有不少共同点。比如说，我们都爱听黄梅戏，兴致来了也喜欢哼几声取个乐。有一次，我在厨房做饭，“树上的鸟儿……”刚出声，就听从田里收工回来的忠和也在哼：“……成双对。”我笑了，心里甜甜的。
把饭菜端上桌，素多荤少，再看看身处的房屋，简陋不堪，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可靠的。他给了我和孩子一个温暖亲切的家。
3
我们是半路组合家庭，都没什么家底，忠和还欠了一屁股债，又有两个儿子，生活压力挺大的。那几年在农村种地也挣不到钱，眼看孩子一年比一年大，忠和提出他想利用农闲时间跟着亲戚去打工。开始，我不同意。他没上几年学，出去打工就是下苦力，我心疼他。但他执意要去，说他总觉得亏欠我和孩子，要趁自己身强力壮好好拼几年。
就这样，忠和去了上海，先是在工地做苦力，后来有朋友介绍去郊区温室种花。忠和在家时就喜欢这个，这下干得得心应手。每次打电话回来，我问他累不累，苦不苦，他都傻笑，说比种庄稼轻松多了，吃得也比在家好，让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年底，忠和怀揣着血汗钱回来了，给大人孩子都买了礼物，自己身上仍穿着临走时我给他装进包裹的旧衣。
那几年，每到秋冬时节，忠和就出去打工，我留在家陪孩子。农闲时我想为忠和分担子，就在家附近找短工做。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虽然我们都没什么文化，但只要肯吃苦勤劳作，凭我们一双手，一定能打拼出美好的明天。
辛苦打拼几年后，我们翻新了旧房，添置了必备的电器，家里也变得像模像样了。
打了几年季节工，忠和也不想出远门了，说在外面老惦念着家。他妹夫在城里搞装修，就建议我们进城，跟着他学刮墙。忠和内秀，很快就做得又快又好。他心疼我，活主要是他干，让我给他打下手。我们夫妻配合默契，活做得漂亮，装修队都乐意找我们。两年后，我们渐渐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就租了几间房，把家搬到了城里。
4
手里有了点积蓄时，城里的房子也开始涨价，身边的朋友都在谈论买房的事。我们也梦想着住进窗明几净的新房里享受人生。
这时，虎子中学已经毕业，他去技术学校学习了两年，进了一家合资企业，干得还不错。这孩子对忠和挺孝顺的，每次回家都给他爸买东西，爷俩有时还坐下来喝一杯，亲热得很，让我这个亲妈都妒忌。
那一年，有个客户用房子抵工钱，我们终于在城里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新房。这时，忠和却说，眼看虎子也到成家年龄了，这房子就给虎子当婚房吧。忠和这番话虽说到了我心坎里，但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儿子不顾他的儿子呀。忠和揽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别担心！我们才四十多岁，再大干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趁我们干得动，多给孩子攒点。康康过两年也能挣钱了，我们一家四口人，没有一个吃闲饭的，还怕挣不到一套房子？”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暖的。忠和的身上散发着浓厚的汗味。这是劳动的味道，是一个为了家庭全力打拼的男人身上最好闻的味道。
转眼又是十年。虎子结了婚，我们当了爷爷奶奶。康康读了大学，工作了。去年底，我们拿出这些年的积蓄，凑齐了省城一套房子的首付。虎子拿出了装修的钱，康康用自己存的钱办婚礼。全家同心协力，没有过去不的火焰山。
我和忠和结婚也二十年了。这些年，我没少吃苦。但苦中有乐，苦中有甜。
孩子们成家立业了，我们也老了。打算回乡下养老去，夫妻双双把家还，相依相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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