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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是真实的一部分,就像黑暗是光明的一部分

济南时报 2018-09-23 14:13 大字

□钱欢青

读阿乙的小说总能给人一种痛快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帮人衣冠楚楚、振振有词地在主席台上大谈着空洞无物的话,话筒突然就被夺了过去,大喇叭随后传来两个字——“扯淡”!

当然不仅仅是“扯淡”这两个字,阿乙还会告诉你:村子其实已经空心,房子很多已经坍塌,老板只想着征地盖厂,你们穿西服打领带在这儿叨逼叨,是哪个星球来的啊?

荒诞。没错,荒诞。《葬礼照常进行》中,赵十六爷还没死,儿子儿媳已经叫齐了亲戚,等着“晚上十二点封棺”;《在流放地》,民警老王把两个来实习的年轻后生耍得团团转,恼羞成怒后居然拔出手枪;《明朝和二十一世纪》中,“像格里高尔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虫子一样,很早我就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只遥控玩具”……但阿乙显然有将荒诞变得粗砺有力的能力,因为他有对生活真相的把握和根植于此的生存洞察,以及从不绕弯、直接有力的语言表达。赵十六爷的荒诞结局,在这些动作和细节中早已埋下伏笔——一辈子劳作的赵十六爷在外溜达了一圈,跟坐在村口晒太阳的赵永德感叹了一句“河里没水了,四年没吃鱼了”,摸索着坐向村长家门口时

“感觉稀饭积下的力气慢慢没了”,“一坐好,他就后悔了,因为肉的香味正慢慢飘出来。他感到口水几下就涌满自己的口腔”。“赵十六爷向家走去。低着头,以免与两个儿媳妇对视。这么走了十几步,一盆凉水从天空扑下。赵十六爷全身一抖,瘫倒在地”。民警老王“折(”实习生,则显然是扭曲的权力快感和噬骨的无聊——也就是谁打牌输了谁钻桌洞的无聊游戏,“老王捡了这二十分,控制不住笑意,风吹过这脸肌肉颤动的笑意时,像是吹拂收到金条的太监。这局完了,我听到变态而幸灾乐祸的声音:钻!”发现自己是一只遥控玩具的“我”,其实有着刻骨的被控制的生存体验——“在我体内应该有一组电子元件,它们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密密麻麻、有条不紊地缠绕在一起。我感觉到有一只遥远的手按着遥控器,那个人把他脑海里的思考化为手上的指令,他手上的指令通过电磁波传达到我的体内,那些电子元件得到信号后,开始运作,开始组织我的语言和行动。我并不由自己控制,我没有自主权。”

换一种说法,就是读着《灰故事》里的一个个故事,你会觉得作者是个“狠角色”,不留余地到在《毕生之始》中,让一个少年就刻骨领略生命的残酷无聊,小说中,作者将极端无聊的一些片段,从A开始排列,蒙太奇般一帧帧闪过,序号为L的场景,无聊的“我”去找在“我”眼里“何等活泼”(认识一些街上的流氓,会抽烟,也能和女生说上几句话)的机头。机头听“我”叫他,“擦了很久的眼屎,才算开了点眼”,咕哝几句,叉开腿又睡去了,“此时风从门口灌进来,机头把被子一抖,说:崽啊,你就连门也不关。此时我看到的却是光滑的水泥地,水泥地上有张报纸,盖着一团东西,报纸本来要被风吹走的,却被下边的屎粘着了。”小说最后,序号为M,是一瞬而为一生的恐惧:“我在煤炭公司的木靠椅上坐了很久,我让风从西服宽大的袖口和领口钻进去。后来我还在这艰难的环境里,蜷缩着睡了很久。我十三岁,或者十四岁,还要活六十七年或者六十六年。这是比较乐观的估计。”

阿乙总用粗砺锤击着粗鄙,呈现粗鄙对尊严和柔情的冷漠和嘲弄,并最终让尊严和柔情极致自爆或扭结成荒诞。

《灰故事》整体上颇为坚实地呈现了阿乙作为一个短篇小说高手的才华。哈罗德·布鲁姆曾把短篇小说分成两大敌对传统,即扎根于普通现实的契诃夫—海明威式,和投身于幻景的卡夫卡—博尔赫斯式,读阿乙很奇怪,现实和幻景犬牙交错,并最终融为一体——在阿乙笔下,荒诞是真实的一部分,就像黑暗是光明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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