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四季 都市里的自然
□本报记者 钱欢青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陶渊明一句诗，说出了多少喧嚣都市里步履匆匆的现代人的梦想。所以，一到周末，往南山走的路就堵车，所以，当我们偶在丛林中扎营、安睡、仰望星空，会有多少身处自然的浩荡感动。
那么，在城市的每一天就只能如此无聊么？不，就有人，住在城市，却用一颗热爱大自然的心，仔细观察家门口的四季，写下时光流转中的草木笔记。
花草是季节口信
康素爱萝，70后，医务工作者，开过一家儿童书店。在乡下度过童年，现居沈阳。
和所有都市白领一样，康素爱萝需要按部就班工作，但同时，她也希望自己能活得兴致勃勃。一切源自几年前对儿童绘本的疯狂迷恋，“慢慢地，开始关注鼹鼠家小土堆边上生长的蒲公英和野甘菊，开始留意彼得兔住的冷杉树和采摘的黑莓子，还有麦克格莱高先生家阳台上的天竺葵，开始想知道，绘本扉页上画的那些好看植物叫什么名字。读着安房直子的童话，想着染蓝狐狸手指的桔梗花，想着雪之下、胡枝子、八角金盘到底长什么模样”。于是就上网去找答案，误打误撞进了豆瓣的“自然笔记”小组，结识了许多认植物的高手。
在大家的熏陶下，康素爱萝开始关注自家小区的绿地、上班路上的隔离绿化带和妈妈家的小菜地……开始试着去观察一天天变化的自然，试着把它们用文字记录下来，用相机拍摄下来，“起初只是关注植物的萌芽、生长和开花，慢慢地开始留意日出的时间、光线的变化、月亮的圆缺，还有早市上蔬菜水果的种类、鸟虫留下的只言片语……尽可能地记录、描述着家门口的那一片儿自然世界。日记的主人公就是土地和草木、季节和食物，还有个人的生活、唠叨和情绪，当它们与不同的植物、昆虫、小鸟和天气相遇，竟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点点滴滴的草木日记汇总起来，就是《家门口的四季》，这本容纳了400多幅草木照片的书，呈现了一年四季中五彩缤纷的草木生长，恍惚间让人不敢相信，她所记录和拍摄的这些花草树木，竟然都出自她家周围一平方公里内的地方。如作者自己所说，在繁华的都市，忙碌的工作之外，“当我试着去留意和寻找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边竟然生长着这么多种类的植物，生活着这么多忙来忙去的小鸟和昆虫”。只花了短短一点时间，只是刚刚走出家门，就能找到一个充满惊喜的“自然乐园”。这时候需要做的只是观察和聆听，你会把很多难忘的花草见闻和季节口信带回家，“那是些久未拥有过的美好和快乐”。
这种自然观察的更大的好处是，“在自然中的我沉静、澄明。不再与自己纠缠不清，像一株多年生草本植物，无论在什么样的天气和什么样的季节里都可以一边活得按部就班，一边活得兴致勃勃”。草木引发的生命印记
《家门口的四季》以恬淡清新的笔调，记录了一个都市普通人对身边一年四季草木风物的认知与感悟。在对那些被人忽略已久的时令变化、树木花草、鸟虫果蔬的细节描述中，重拾简单朴素的生活闲趣与小小惊喜。难得的是，作者以春夏秋冬以及二十四节气为时间线索，使一切花草都在时光中流转出美好的瞬间。
在对草木的观察中，作者将每一个季节都分为“草木历”“赏花录”“忆旧集”“岁食记”和“一季一绘”五个部分。以秋天为例，“草木历”中记录了秋天各个时节的草木变化：“秋分三日前，公园里大大小小的菊花展拉开了序幕。妈妈花园里的小野菊花也开了，蛋黄和棕红，精神抖擞地挤在一处，青涩的香味，淡淡的清气。秋实甜美，幽境蝶飞。银杏树叶开始勾上黄边儿，枝叶上缀满了牛油色的银杏果，表皮皱巴巴的，像野生的高尔夫球。金银木的小红果在枝叶间闪烁，长长的皂角变成了深茶色，落了一地，小女孩捡了许多，还戴了一个在头上当皇冠。”“忆旧集”中满满都是由草木引发的生命印记：“秋天的苍耳结满深褐色的果实，种子表面很多有倒钩的刺。小时候在外面玩，回家来裤腿、袜子上总粘了好多的苍耳子。还有淘气的孩子常会采一些捉弄人。打在毛衣上，扯下来就会把衣服带出毛刺来。打到女生的头发上，半天都取不下来。还会丢到同学的凳子上，等他坐下来扎他的屁股。长大后才知道，苍耳果实上的这些刺儿，是用来传播种子的。它不像蛇莓等植物的浆果那样，看起来鲜艳诱人，但会钩在人们的衣襟或鸟兽的皮毛上，通过他们来把种子传播到远方。”此外，“赏花录”是秋季草木的各种精美图片；“岁食记”则是自己动手做出的一道道时令美食；“一季一会”，则用寥寥数语，告诉你如何用几个简单的仪式化的举动，提醒自己将生命融入到草木的自然之中。
对草木的爱也是对人世的深情厚意
《家门口的四季》不仅将对自然草木的观察和生活紧密结合，还将个体生命的体验融注到草木生长中，交融互生。那种通过草木生长反观自我生活和生命的诚恳和温情，令人动容。
在作者的笔下，即便一片雪花，也有内心无限的呼应，“落雪出门，清气萦空。雪中金银木和红瑞木最好看，西府海棠的绯色小果戴上了一顶顶小雪帽。雪越下越大，如漫天连蝶，一片一片落在尘世，任是喧哗都市也远远地安静下来，一片一片落在心里，心底里的冷暖怨怼都被这巨大的沉静抚慰，变成了说不出的满足，人也像朵落下的雪花一般变得轻飘飘的。”
对草木的爱，于是成为对人世的深情厚意。于是，这样的文字，如岁月深处的温暖潜流，令人感动不已，“几天前，梦里又见姥爷。人还好好的，只有些倦，卧在床上；走过去坐在床边，牵着手问：姥爷，饿没，想吃点什么？姥爷说想吃饺子。我说好我这就给您蒸一锅三鲜馅儿的。却还没等做，人又醒了……想想自己哪里会做什么饺子，不过姥爷想吃了，在天国。那我就试一试吧：剪一绺新发的韭菜，洗好切细；打两枚红皮大鸡蛋，炒成蛋花一小朵一小朵的，肥海米用开水发一下，和发好的粉条一起切碎；选一个青花广口大碗把绿韭菜黄蛋花红海米玉粉丝码在里面，加点麻油，加点盐，加点鸡精，加点花椒面……搅一搅，拌一拌，搅得色彩斑斓，拌得香味扑鼻……包好的饺子码在屉上用大土锅来蒸，让柴火在灶膛跳舞。那些柴火一定乐意抱着一大锅香喷喷的饺子跳舞，她们和姥姥姥爷曾一起相伴过几十年的光阴，这会儿在一屋子升腾的热气中终于又再度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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