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个“红五月”
□王亚凤
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遍及五湖四海,人们仿佛突然意识到了故乡的存在,开始全民讴歌故乡之美之苍凉之魂牵梦绕,跟故乡有关的歌曲一批一批地涌现出来。程琳一曲《信天游》唱红了陕北,范琳琳随后就唱火了《黄土高坡》,杭天琪《我热恋的故乡》红遍大江南北,还有韦唯的大气、朱晓琳的婉约,每个人都在用歌声争相表达着乡愁。那年我十六岁,已离开故园在县城住校三年,也沾染上不少热辣时尚的文艺范儿,嘴里哼唱着流行歌曲,手里捧的是琼瑶三毛。
那年长安县举办第一届红五月歌曲大奖赛,我不知打哪儿得来消息,兴奋地报了名,身边的姐妹们充当了亲友团,纷纷帮我出谋划策。秋琳是蝴蝶手表厂的孩子,父母是从上海来支援大西北的工程师,这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大小姐显然比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小家碧玉见识多得多!她准确地把握风向,要为我“量身定做”最适合我演唱的歌曲,还专门把家里的小录音机拿来,嘱我一周内必须将一首叫作《故乡的山坡坡》的歌学会!
少女时代的我不懂乐谱,却学歌极快,只消听几遍差不多就能跟着哼唱,那时会唱的所有歌曲基本来自广播上的“每周一歌”,以及身边哥哥姐姐们传唱流行曲目的耳濡目染。
不出一个礼拜,我唱得跟原唱差不多了,秋琳又给我弄来了一套服装,是她父母结婚时妈妈穿过的礼服。别说还真适合我,那条裁剪合体的深蓝色连衣裙穿在我身上,一下子把我变成一个女学生。脚上的一双白色皮鞋是邸红缨同学贡献出来的,是今天叫作“乐福”的款式,软底羊皮、鞋面缀有流苏。总之,这一身打扮的十六岁少女站上舞台,用柔美的音色唱起那首《故乡的山坡坡》时,似乎连评委老师也被打动了,我顺利地通过了预赛,闯进了决赛。
闯进决赛就意味着已是铁定的一二三等奖得主了,也许能从此走上一条不同的路。但是那年我上初三,班主任老师认为我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没有把决赛通知书递交给我。等我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我拉着同桌赫连的手一路跑到决赛场地,评委老师告诉我已经换了其他的选手,我当场就哭了。评委老师同情地安慰我,说你还小,有的是机会,给你票去礼堂看决赛演出吧!
我擦干眼泪,跟赫连坐在前排很好的位置,一下子就被精彩的节目吸引住了。这里是驻地某部队的礼堂,与我们长安一中之间只隔着一座杨虎城将军陵园。那时的女孩子普遍都有英雄主义情结,崇拜军人,我跟赫连、秋琳曾经从学校后方的少陵塬来到这里,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穿过军人们的注目礼,羞涩又矜持地出入过一回。可是进这个大礼堂看演出则是头一回,也许注定是此生唯一一次。
代表部队参赛的选手叫贺宏,他一亮相即惊艳全场。一身鲜亮的行头,宽松的红上衣配白色哈伦风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巡洋舰皮靴,胸前挎一把吉他又唱又跳,当时这完全是明星才有的行头和风采啊!贺宏声音嘹亮又极富穿透力,唱的是那首正风靡的《我热恋的故乡》。一开口,“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依恋在小村的周围……”底下的观众就沸腾起来!
我的同桌赫连已经看呆了,我还顾得上瞅一眼她入迷的样子,可她已经顾不上我了,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像聚光灯,打在贺宏的身上,跟着他蹦跳的节奏流光溢彩。这个引领八十年代时尚潮流的小兵哥哥实在是太帅了!贺宏被当场宣布获得一等奖,从此也成为我同桌心目中闪亮的偶像,事隔多年还念念不忘。
次年“红五月”的时候,我已经上高一,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身边没有了同桌陪伴,也没有秋琳再为我出谋划策,只是我自己淡然地去咨询参赛。虽只一年,却感觉世事已风云变幻。贺宏没有来参加,本届参赛的选手大张旗鼓,服装、道具、啦啦队均非昨日可比,像我一样只身而来的很少,多是代表学校、工矿企业等单位来参赛,实力雄厚。不知为什么,他们睥睨天下的样子让我觉得索然无趣,仿佛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从此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能让我热血沸腾的歌唱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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