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友情
君珺
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单位给我分了间小小的单身宿舍，不到10平米，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在那里看书、写字，享受着青春无虞的时光。
我有个同学叫卫兵，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离我不远的单位工作。他不像我那么幸运有单身宿舍，每天傍晚下班后都得回到距离市区较远的家里。时不时他到我这玩，晚了，就在我的单人床上挤一晚。后来，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因为晚上他们经常出去谈恋爱，他就到我这来借宿。有一个周末，他又到我这来过夜，并跟我说，第二天白天他想借用我的宿舍。看着我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他的女朋友还在读书，白天出去怕别人看见，影响不好，就想借我的房间聊天，也就是谈恋爱。那个年代，早恋还是有点忌讳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在我房间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满口答应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他俩到我这来了。我热情地迎出去。他女朋友叫叶子，20岁出头，笑吟吟的，肤色细白柔嫩，似乎弹指可破。她的头发散散地披到双肩上，讲话时喜欢本能地甩一甩头发，头发就在她眼前飘飞起来。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屋子里静悄悄的，跟没来过人一样，但我隐约能够嗅出年轻女性身上雪花膏淡雅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
有一个周日上午，我正准备回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叶子，没见到卫兵。我有些意外，卫兵昨晚在我这过夜，说今天不和叶子约会的。她看我不解的模样，笑着说，从这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她坐在椅子上，我面对着她，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坐在窄小的单人床上。那个上午，天朗气清，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子里来。我发现，我和叶子很聊得来，有不少相同的志趣爱好。她性情安静平稳，声音有点磁性。那天的交流，把我与她一下子拉近了。叶子走后，我兴奋中夹杂着不安。我觉得她不像是顺路过来的。过了几天卫兵到我这借宿，像往常一样自然，显然，叶子没跟他提起到我这来过。之后有几个周日，叶子还单独到过我这。我喜欢她来，但又怕她来。她在我这，有时静静的，看着你笑，谈一些感兴趣的话题；有时又像自家人一样，抱怨我这脏，帮我打扫房间，还捂着鼻子把我扔在桌子上的臭袜子拿出去洗。在阳光下，她蹲在院子里的洗手池边洗袜子，风吹起了她的衣襟和瀑布般的长发。我有点躁动不安。我朦胧地感受到了她的心意，虽然我内心里也很愿意。但是，这明摆着是不行的，她可是我同学的女朋友呢。我只能羡慕他祝福他。那之后，我表面上装作没事，如果卫兵和她周日上午一起到我这来，我没事人一样打招呼；如果卫兵没提前预告，我则周日一大早就锁门出去。我害怕再和她单独相处。我想借此表明我的心迹。我以为，这是我最高尚的选择。叶子当然能够领会我的想法，再也没一个人来找过我。
后来，叶子毕业，参加了工作，他们也不用借我的简陋小屋发展恋情了。他们结婚那天，卫兵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叶子笑脸盈盈，面露娇羞。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再见到叶子，是在大约十年之后。那天我走在街上，她迎面向我走来。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简直变了一个人，原本白皙的肤色黯淡无光，丰满的身段骨瘦如柴。我听说因为卫兵出轨，她与卫兵离婚了，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变得如此衰老憔悴。她目光呆滞，定定地看着我，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突然有一种撕裂的疼痛。我想，假如当年我勇敢一些，不为友情所囿，大胆地遵从自己的内心迎向她，她的生活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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