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农璐榕
父亲走了,那是3年前10月份一个难忘的日子。那天早上,我在煮早餐时,看到没风吹没地动的冰箱上,一个四方的盒子缓缓地向我倒下来,第六感让我心悸,马上拨通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侄女,她边接我电话边呼喊着“爷爷、爷爷……”这是我和父亲的最后一次神奇感应!
父亲走得很安详。当我从100多公里以外的单位一路流泪、一路哽咽赶到他身边时,他已经被盖上白布。按照我们老家习俗,作为他的女儿,我得给他上路钱。我掀开白布,给他口袋放钱时,趁机不舍地看了他的遗容。他安详地闭着双眼及嘴唇,面部表情自然、祥和,与他生前的表情没什么区别,我甚至真以为他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睡着了。
父亲一生坎坷,7岁时便成了孤儿,是他的叔叔把他养大的。他一生没进过学堂,却把我们六兄弟姐妹都送去上学。家中我排行最小,倒是没吃过多少苦。可是我的哥哥姐姐们大多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和父亲一起经历的艰辛故事很多。那个困难的年代,农村里我哥姐的很多同龄人都不可能上学读书,唯有父亲坚持让他的子女们都上学,就算再苦再累也无怨无悔,每次开学他都能攒够学费和路费让哥姐们安心去学校,而他自己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连冬天也不舍得给自己买一双袜子,致使他的脚在冬天里都是开裂的,有时还看见裂口里的血丝。据我二姐描述,那个年代冬天的晚上,一家人总是在睡前洗脚后在火堆旁烤火,把脚烤暖和后才上床睡觉,二姐最害怕父亲“开口笑”的脚根,偶尔还好奇地伸手去触碰一下后就夸张地尖叫和露出恐惧状,而那时的父亲却呵呵笑着说不用怕,到春天就会好了。所以,二姐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是给父亲买上好的鞋子和袜子,虽然二姐参加工作时已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已经不缺鞋和袜!
大哥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这应该是父亲此生中最大的荣耀!这使他更坚定让子女上学的信念。父亲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他在族人聚会上宣布:不管男孩女孩,只要能考上,他砸锅卖铁都送去上学,这举动在我们村是不多见的,所以村里好多人都笑他傻,认为供女孩读书无疑是替别人花钱,而父亲却不以为然。
我二姐11岁时,因为品学兼优,长相姣好,被县里的文艺班招收,收到通知书时,母亲因为考虑到去县城读书的各种开销更大就犹豫了,因为当时家里除了上大学的大哥不用交学费和尚未到读书年龄的我外,还有4个儿女都在上学,而父亲却果断决定送二姐去读书。之后父亲利用生产队收工时间不休息,上山找鸡血藤等中药材去卖。只要是有月亮的晚上,父亲经常很晚才回到家,有时甚至到半夜才回来。但是,只要找到中药材,他就很开心,甚至连晚饭都忘了吃。
我老家离县城很远,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到乡里,再坐几十公里的车才到县城。那时交通极不方便,乡里到县城只有过路车,而每天路过车辆是不定时的。开学时,父亲送二姐到乡里等车,过路车都坐满了人。二姐很着急,天又快黑了,二姐想着父亲还要走很远的山路回家,就催他先回去,可父亲坚持要见到二姐能乘车后才肯离开。那天,当二姐能坐上车时天已经黑了,父亲还很高兴,说终于能等到车,不担心二姐旷课了,叮嘱二姐要安心念书,听老师的话,别顾虑伙食费和学费,父亲会按时给寄去的。二姐带着哭腔叫他赶紧回家,天都黑了。父亲笑着安慰二姐说,他一会儿去找老乡借火把就可以回家了。
第二个学期,父亲再到乡里送二姐乘车。父亲给司机递去两元钱车费,二姐跟司机说:“司机叔叔,我是小孩,只要半票,还给我一元钱吧。”司机慈祥地把钱退给二姐,二姐把退还的那一元钱递给父亲,父亲犹豫一下就激动地接过钱。听说后来父亲拿那一元钱买了一壶酒,回去请乡亲们喝,平时话不多的父亲那晚说了很多话,重复着他11岁的女儿为他节省一元钱的经历,自豪地模仿着他闺女稚嫩的语气……
如今,我们六兄弟姐妹都长大成人,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这些年,在外地工作的我们每当给父亲打电话,他总是说他过得很好,要我们安心工作,不要惦记他。他说他是在享福,如今又能在县城里生活。不像我母亲,过早离去,没能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走了。
近年来,我每次回去看父亲,他总是说他梦见母亲,他说不想活太久,人老了什么都帮不了家人,反而拖累,我听得好心酸!在去世的两个月前,父亲病倒了,可神志还很清醒。我回去看他时,他拉着我的手说,以前最担心的是我,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成家,老担心我没人陪吃陪住,后来我有了儿子他才安心。
总以为我能有机会报答父亲,却一次次错过。我最后一次带他去超市,想给他买些东西,可他总是不舍得让我花钱。最使我后悔的是,他想买一双军用鞋,我约好要和他去买的,可是后来因为别的事给忘了;他安慰我说下次吧。可如今,父亲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怎不令我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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