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
●吴孔文
我到乡下去，鸟道羊肠，山重水复。正要迷路，远方鸡犬之声破空而来。翻过一道山冈，黛瓦白墙的人家豁然呈现。夕阳西下，炊烟升起，四周微风吹拂，天边金星闪烁。
这样的村庄，多老者，少青壮。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踩着节气过日子。一日三餐，屋顶冒出的炊烟，有庄重的仪式感和岁月的沧桑感。阡陌纵横，满地鸡犬；进村入户，人人亲切。
生活中常遇到这样的人，固守着传统的生存方式，不跟风，不盲从，不做作，活得轻松，落个自在。任尔狂飙万里地动山摇，他依然斜风细雨不须归。
小区门口的一对夫妇，卖面为业，整日碗碟翻飞，热气萦绕，羹汤气息缠身。操持这个小店，早年，他俩为了儿子上学，后来为了儿子买房，如今，他们的儿子成了公司的老总，夫妇俩依旧卖面。问他俩为何还这般辛苦，攒这么多钱干什么，皆笑着说，为孙子上大学。
老街深处的老两口，男人天天在外面做装潢，一身泥一身灰，遇到雇主催工，还得加班加点到深夜，但他态度好，手艺精，揽的活总也做不完；女人在超市做小工，回到家里种菜、洗衣、烧饭。当年政府搞拆迁，他们家分了一些房子和门面，如今，他们的儿孙住在电梯洋房内，出则鲜衣怒马，吃则山珍海味，而老两口依旧自食其力，粗茶淡饭。夜半更深，男人疲惫归来，门口等候的女人，赶忙将男人让进屋，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屋内昏黄的灯光里，是两个人最真实、最俗世、最平和的生活。
我的一位同学陈小胖，高中毕业后，几十年如一日，做着卤菜的生意。卤菜店位于河边老树之下，四季荫凉，顾客络绎。他卤出来的菜，香绵软糥，且刀工极好，能切出“灯影牛肉”。得益于卤菜的功效，陈小胖的脸皮水色滋润，光洁细腻，若不是疯长着一下巴的胡子，竟有几分女相。夏天的傍晚，陈小胖喜欢约我去喝酒，月上东天，蛙声四起，群萤交飞，灯火迷离。几杯酒下肚，我俩都有了醉意。
而我的另一位同学老鲁，业余喜欢舞文弄墨。他的文字，写得多，发表得少，收到的稿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他却乐此不疲。每遇文章发表，即请我们几个意趣相投的文友下排档。临街小馆，门面古旧，店内的老板多为熟人。四菜一汤，低档白酒，谈天说地，忘乎所以。酒干菜罄，也不愿离去。许多次，遇老板急着打烊，却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得赔着笑脸，一个劲儿地来桌上奉茶。
有天傍晚，我登上一座小山，落日如丹，斜阳半山，大地静默，万籁俱寂。当地人说，1938年9月，中国军队与日军在山上鏖战10昼夜，中国军队伤亡1.5万，日军伤亡1.4万。多年前，山顶曾建起一座娘娘庙，香火鼎盛，游人如织。而今，前来者大都是为祭奠阵亡的中国将士，山顶的这座庙，已经沉寂破败了。，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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