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骆驼祥子》
□张大炜
《骆驼祥子》是老舍的代表作，早就该通读的，竟而迟迟没有。现在终于可以陪孩子一起看完，不禁感慨万千。
祥子是个男人，男人就该成家立业。祥子是进城农民，身无长物，有的只是结实健壮的身体和勤劳朴实的手脚，也曾做过苦力，最终认定拉车。有一辆自己的车，成了他的宗教。然而兵荒马乱的世道，自己三年血汗换来的洋车被军阀的乱兵抢走，仅有的积蓄被反动政府的侦探讹去。拉散座吗？车厂主人刘四残忍霸道。拉包月吗？恶东家杨太太连饭都不管，夏先生又是个大烟鬼。大学教授曹先生是荒漠中难得的一点绿洲，又被投机分子阮明出卖，祥子也因此丢了一份稳定的差事。二强子卖车干小买卖只有破产，老马是自己有车的，然而光景凄凉，目睹小马儿惨死怀中。看到这些，祥子的理想破灭了一半。
立业既无着落，成家也难凑合。祥子希望能娶上一个健康、年轻，能吃苦的穷苦人家的女儿过日子，然而却渐渐落入虎妞的圈套。他也暂时享受到了一丝家庭的温暖，然而很快又因虎妞难产死亡而全部落空。幸而小福子的出现是他心中最后一朵希望的火花，她是个美丽、年轻、要强、勤俭的姑娘，和祥子有种惺惺相惜的同病相怜，为了养活酗酒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沦为暗娼，最后绝望自杀。夏太太有脏病，那小福子有没有？狠狠心没有说，老舍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小福子和《罪与罚》里的索菲亚很像，倒不是老舍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刻意模仿，其实被侮辱被损害的人本没什么两样，如果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索菲亚的存在唤起了拉斯柯尔尼科夫残存的良知，而小福子的毁灭埋葬了骆驼祥子最后的希望。其实曹先生家的女仆、寡妇高妈倒是可以和祥子相依为命的，只是感情并不只是本经济账，就像当初没相中虎妞一样，除了小福子，祥子没做第二人想。
祥子是个好人，然而好人没有好报。祥子原先是“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现在呢，变成了“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把好人变成坏人，把活人变成死人。张爱玲写上海，老舍写北京；张爱玲写人情冷漠，老舍写世态炎凉。
祥子的悲剧还在于他没有朋友。然而有朋友又能怎样呢？大杂院里谁能帮谁？白房子里谁比谁好？还是老马有朴素的阶级意识。老马说，车夫卑贱得就像一只蚂蚱，然而蚂蚱多了也能成势。阮明要把这些蚂蚱用一根线穿起来，然而又被祥子出卖。只是为了钱吗？先下手为强？为曹先生报仇？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你最终会成为你当初鄙视的样子。祥子可能也忘了鄙视是什么心情，也懒得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托词，他只是混吃等死，就像闻一多《死水》里一个等待破灭的泡沫。
早先学过一篇课文《在烈日和暴雨下》，节选自第十八章，当时就痛感人生的不易。春节期间，也赶过几个饭局，有时开车，有时滴滴打车。吹着暖风，听着音乐，现在的司机和当年的祥子比起来，可真是霄壤之别。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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