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在南方
(13)那大概是他岁月里唯一被打上时光烙印的东西,镌刻在张必富的生命里,洗不去也抹不掉。熠熠生辉,从不褪色。我叫张必富,必然的必,大富大贵的富。这个名字是我爸取的。
我爸是里里外外一根筋。名字里和金钱富贵沾点边的,都是他嘴里不可多得的好名字。我爷爷大概也这么想,所以给我爸取名张胜金。
可惜我爷爷到死都没看到我爸走上发家致富、赚得盆满钵满的道路,他见到的,倒是南城的山花开了一季又一季,新旧交替像是抽了筋骨又换了血,一年繁过一年。这么多年看厌了也习惯了,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没能重回北方的家乡。
我家从我爷爷这一代起搬迁到了南城,南城是我奶奶的故乡。搬迁那时正值中国文人墨客人心惶惶的时期,我爷爷为躲开风口浪尖迁徙过来,却一直心系故乡。可等到打倒“四人帮”那一年,我爷爷就走了,到死都心怀遗憾。于是我奶奶一个人把我爸拉扯大,再也没有回去。
我在南城出生,南城算是我的第二故乡。
北方人初来南方最不适应的就是饮食和气候。
南城一年有六七个月的春天,刚回南城那段时间,整个人活像被一只蛤蟆含在嘴里,浑身上下一百个不舒服,黏黏的空气怎么甩也甩不掉,藏在袖子衣领里,捣乱起来又无孔不入,这对于初来乍到的北方人来说是致命的。
我爸刚到这里那会儿还在上小学,体弱多病,细皮嫩肉不经潮,隔几天身上就长出一块一块的湿疹,手上又尽是小水泡,一挠就破,水流出来,瘙痒一处添一处。上课的时候手四处搔抓,加上不常洗澡,屁股和胯下长癣,晚上在被窝里挠得鲜血淋漓。第二天走路叉着腿,东倒西歪,人长得又精瘦,玩得好的几个铁哥们儿冲他“瘦猴瘦猴”地叫。
我爸为人随和,笑呵呵的,不吵不解释,人叫他一声,他便应一声,也算是接受了。可我爸大概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把这个外号叫到最后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
时间背弃了他,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把人吞进去,再吐出来,死的人终归死了,活着的,都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样。这些是我爸在喝醉的时候拉着我讲的。
那时候他已经不成人样,蓬头垢面的像垃圾堆里拾破烂的老头,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那股馊味冲着我鼻子直往上钻。我觉得恶心,趁着他那油腻腻的头发还没蹭到我脸上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就跑了,也没听清他在后面喊什么。
我一路跑到我妈那里,跟她要饭吃。我妈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叨我:“跟你爸算个什么事,你来吧,来我这里,任你吃任你穿。”我坐在门沿上背对着她,大口大口扒着饭,假装没有听见。
南城近江,我所在的江家村就依偎在江边上。江家村的人世世代代以江水为生,起先捕鱼,远昔红头船漂洋过海后造船业才缓慢发展起来。但真正大兴船业要算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期开始,那时候我爸刚上完初中,成绩太差,读下去也没有上大学的希望。于是他被我奶奶领进了船厂,操着锤子铁剪有模有样地学人家造船。
事实上,我爸他人长得矮,不像北方人那样高大豪放,细胳膊细腿惹人嫌,只能给造船师傅打打下手,给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倒倒茶水洗洗杯子,工钱是其他人的一半。 下期关注:我爸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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