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四十载
■ 杨婷(嘉陵)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老苏说不出这样的诗句, 他只是反复强调:“离家那年我才三岁, 是我爸用箩篼把我挑走的。”这样说,是为了避免“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的失落与尴尬。 他试图从窗外掠过的草木山水唤回尘封的记忆, 然而中间那段岁月仿佛被截了流,只剩下一片空白。老苏沮丧万分:魂牵梦萦的“磨盘沟”,怎么就无法出现在车载导航地图上面?近在咫尺的乡土,为何多次问路都无人知道这个地方?
老苏的记忆实在有限:土地改革时期,为了获得耕地, 父母拖家带口从磨盘沟搬到现居地,从母亲的念叨中,老苏记住了几个亲戚的名字和老家的大概地址。是呵,安土重迁乃黎民之性, 骨肉相附亦是人情之所愿。多少年了,尽管老家无家,老苏仍然憧憬有朝一日能够衣锦还乡。
老苏的长子生于改革开放初期, 初逢弄璋之喜,他首次萌发了回乡的念头。老苏的父亲过世得早, 自从搬迁后再没回过磨盘沟,父亲对他说过:等你成家立业了,咱们风风光光地回去! 然而, 候鸟迁徙根未稳,白手撑起贫寒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来衣锦还乡?这个念头一涌起,很快就被老苏按下心底。
1997年,三妹金榜题名,成为村里第一名大学生。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老苏又一次动了那个念想, 还在孩子面前提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听说回乡那条乡间小路泥泞不堪,摩托车去不了,步行得要两三个小时。是的,哪有那么多时间,三妹的学费和路费还得赶紧想办法东拼西凑呢。
再后来,三妹工作了,生活越来越好。儿女知道父亲夙愿, 主动提出要陪父亲重走寻根之路。老苏却说:我打听了,有一截小路车子去不了,再等等吧。其实,他是想再等等老二。 老二读书最少, 早时摸爬滚打,辗转漂泊多年仍只能清苦度日。后来,老二终于落叶归根,响应政策,看准市场办起了养殖场, 短短几年就成为远近有名的乡村能手。
老苏已做好心理准备: 衣服穿得周正些,白头发得染一下,给什么人准备什么礼物。对了,还得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儿女都忙于工作,各在一方聚少离多,这一准备又过了几年。直到戊戌新春大年初二,孩子们终于达成一致:马上和父亲回去寻根!老苏激动又埋怨:这些孩子真是的,说走就走,也不让人准备一下。
小车在平坦宽阔的乡村公路上奔驰,老苏一路走一路问,乡音如故,只是物是人非,故土迷离。问了好多人,才有一位老人告诉他:磨盘沟早已易名,路线方向倒也晓得。
老苏找到他的“磨盘沟”了。他东走走西望望,时而驻足,时而徘徊,渴望找到一个自己认识或认识自己的人。终于,一位耄耋老媪热情地招呼, 老苏忙问:“你认得到我不?”“认不到,你是哪家的哇?”
老苏赶紧说出父母的名字, 老媪笑开了花:“认得到,认得到,你们搬家的时候,就是我把你抱进箩篼里的呢! 你应该叫我幺妈!”幺妈!老苏心里一颤。
老苏一一介绍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幺妈笑眯眯地说:“这群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看就知道是能干人、漂亮人!”这一刻,儿女们发现:老苏的脸上,从未展露过这样的笑容。
世事沧桑,久客伤老。原来,老苏骨子里的价值尺度, 和千千万万个传统的中国人一样,仍然存在于那个初级的群体中,无论他们立足于何处, 生命之根也总是连系着故乡那片与生俱来的土地, 也最希望能在那个群体中得到久违的认可。
而这一份认可,历经岁月的打磨,承载时代的变迁,愈发闪耀出动人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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