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上班路
李亚坤
家离单位有多远，这个问题对每个上班族来说各不相同。我听到的最令人感动的答案，不是时空单位上的长短，而是另一种“答非所问”式的妙语，比如，一张报纸或者半本杂志的距离。这样的上班路听上去是那么悠然、美好，完全没有劳心耗时的奔波之感。
这是真的。近来被派驻一个临时窗口坐班，刚接到任务时，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以后上班该选择哪种交通工具，才不会让自己产生“时间都浪费在路上”的遗憾？因为窗口离我家很远，从城北赶到城南，几乎要穿过整个阜城。经过一番对比权衡，我最终决定乘公交出行。
我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从家出发，步行五分钟到北站等车。上车后，由于邻近始发站，偌大的车厢内几乎空空荡荡，我径直走到靠后一排座位坐下，把包打开，取出书，翻到折叠的那一页，开始捧书而读，整套程序不紧不慢，一气呵成，很熨帖地把整个人都安顿好了。接下来的五十分钟，我就是这样安然自得地度过的，犹如给自己上了一堂自习课。在这样的情境下，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飞快，有时读到精彩处，恨不得车不要停，一直向前驶下去。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之所以选择靠后的位置，不是为了逃避让座的嫌疑，很大程度上是觉得在公交上看纸质书的行为显得很“另类”，而我又不习惯看电子书，更不愿一路被手机所“奴役”。我问一个上班族朋友如何度过车上的时光，朋友的回答是“看书”，让我顿生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尽管家里的书房摆了满满一墙壁的书籍，说好听点，全是古今中外的名家著作；说不好听的，尽是百无一用的闲书。但我看书全凭一时兴致，以致虎头蛇尾，完整看完的几乎不到一半。我甚至归咎于书房太有仪式感了，反而让我沉不下心来，就像一头牛面对丰茂草地却莫名地失去了胃口。
对比之下，在车厢里看书却让我有惜时如金的感觉，尤其是在车轮如潮水奔流时愈发强烈！久而久之，竟然养成了只有在车里才能专注读书的坏习惯。
这其间还上演了几个小情节，为我的车上看书生活增添了几许趣味。
有一次我带着夏洛蒂·勃朗特的《谢利》，因为书太厚，我曾看过一半就放下了。没想到，就是这部令我一度看不下去的书，让我收获了赞美。有一位背包少年在我收起书准备下车时，突然说了句：“叔叔好用功！”到站后，我动作翩然地跳下车，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看来读书虽说是一种私人行为，偶尔也是需要额外奖赏一下的。
还有一次，一个久未联系的昔日同事发给我一张图片，初始我有点莫名其妙，再一瞧，图像很眼熟，继而恍然大悟，这不是我在公交上看书的照片吗？她解释说，当时她也在车上，不忍打扰，因为我认真读书的样子让她有点感动。这位同事是个大美女，由于我在人际交往方面不是个擅长主动的人，而她又很高冷，我们仅限于工作上只言片语的交流。我以为通过这张图片会让我们续上一段缘分，心里盘算着下一次跟她对话该如何妙语连珠，但这之后再也没有了下文。我羞愧不已。
下班后乘同一路公交回家和上班乘车的光景相似，稍稍不同的是脸上带着些许坐了一天班的疲倦，我下意识地把身体靠在车厢内壁，眯着眼睛，打算就这样一直靠着。然而，我发觉这并非是最舒服的姿势。只要重新捧起书，一切不适就会荡然无存，颇有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的写意。
每每有人抱怨诸如挤公交累、无聊、时间都耗在路上了等等，我就会油然产生一种优越感，不仅从未有过这样的抱怨，反而无比轻松、充实。这或许就是看书独一无二的魅力吧。我甚至隐隐期盼这种临时性质的上班路，继续延长下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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