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房子:种菜养鸡,抱团养老
杭州一对老夫妻招人共住500平方米别墅,一年内4人离开5人来补位
“你问我13个老人住在一起有没有矛盾?当然有啊,你上学的时候不是学过吗: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是推动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站在自家的别墅前,79岁的朱荣林就像当年做教师一样解释他的“养老实验”。去年5月8日,朱荣林和老伴王桂芬在杭州媒体上刊登了出租别墅请4~5对老人抱团养老的愿望,没想到竟有100多对老年人响应。一年来已有2对老人离开,又有5位老人来补位,这个由13个老人组成的临时家庭,生活仍在矛盾中美好向前。
患癌后想到抱团养老
朱荣林的别墅在杭州市余杭区长命村下辖港东村,村里只有21户人家,家家都住别墅,村子临近正在申遗的良渚遗址,还是“美丽乡村”的典型。
这栋三层别墅是2010年花200万元盖的,总面积约500平方米,屋前是个大院子,屋后有半亩地,用来种韭菜、四季豆、茄子、上海青还有番茄。鸡棚里养了9只鸡,每天都在菜地后面的树林里走动啄食。别墅西边风景更佳,近处是竹林,远处有群山。
朱荣林夫妇有一儿一女,47岁的儿子在证券公司工作,50岁的女儿在杭州某服装城工作,如今每年有数十万元的收入,都有独立住房。
朱荣林从学校退休后,和老伴王桂芬来到杭州城区,住在儿子为他们购买的一栋90平方米的房子里。但“叶落归根”更符合朱荣林的想法,2010年,由儿子出资,朱荣林将老屋拆除,在宅基地上盖起了这幢别墅,“当时就想一步到位,每个房间都要有独立卫生间,还要建成欧式风格的。”
“叶落归根”之后,朱荣林就再也不想回城里住了,日子过得也比住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开心。每周日下午,儿子女儿会来别墅里探望父母。
2016年,朱荣林罹患膀胱癌,所幸发现早,做完手术后就回了家。但癌症对他的心理打击非常大,朱荣林开始变得有些抑郁。王桂芬看在眼里,“当时,就感觉他每天躺在沙发里无所事事,你稍微劝劝他,他就会对你发无名火。我们两个老人,吃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孤独寂寞,每天大眼瞪小眼。”
王桂芬感觉老伴再这样下去不行。正巧,她从报上读到,余杭一位张阿姨实践的抱团养老实验失败了。“她是失败了,要不我们家来试试?”王桂芬把报纸递给老伴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点了点头,“多一点人在一起,至少菜也能多吃两道呀。”
周末聚会上,二老立刻把抱团养老的想法和子女说,儿女都很支持,他们唯一的要求是,这些来养老的老人最好在周日时回家,把房子腾出来,让朱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所收房租“用之于民”
朱荣林和王桂芬还是先抱着审慎的态度到了张阿姨家,了解她失败的原因。原来,和张阿姨同住的是两位寡居妇女,三个女人要共用一个洗手间,张阿姨还要带她的狗在洗手间里洗澡,“洗手间的问题是矛盾的根源,但我想,归根到底,还是大家不够包容。”
朱荣林觉得自己家中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生间,这是个巨大的优势。于是,老两口去年5月邀请当地记者来家中采访,并提出想要抱团养老的想法。
“我们提出要招4~5对老夫妻,不希望是独居老人,经济上不能太计较,语言方面要多包容,年龄在六七十岁最好,因为我们想轮值烧早饭、买菜,年龄太大或身体不好,走不动路去买菜,就很难办了。”朱荣林说,短短一周内他们就收到100多对老年夫妻的申请,因为规定这些老人周日要回家,他们只能选杭州本地人。
接下来一个多月,朱荣林、王桂芬还有儿女进行了四五次“面试”,每次都是带着老人们一起去农家乐吃吃饭、聊聊天,吃饭是AA制,下午有空时就和老人打打麻将,看看“牌品”。
几番面试,朱家四人最后在7月份敲定了4对老夫妻来抱团养老。每个房间,朱荣林收1200元至1500元不等的房租,但这些房租全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2000元用来请厨工,2000元用来请园丁修剪院子里的树木和种植屋后的蔬菜,1200元用来请保洁员,每周打扫屋子两次。
起先,这幢农家别墅里的生活充满趣意,久居在城市里的老人,在朱家的菜地里种菜摘瓜,喂鸡遛狗,上午做做菜,下午打打麻将。但正如把《矛盾论》背得滚瓜烂熟的朱荣林说的那样“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比如麻将打得不好,该做家务的时候老溜号,吃饭的时候先把好菜夹进碗里……”
所幸当初选住客时颇费苦心,大家并没有因为这些小事情闹出大矛盾。但一年时间,还是有两对老人先后离开了。
首先离开的是60多岁的徐姓夫妻,原因是家中86岁的老父突发疾病,无人照顾。朱荣林夫妇无奈,只得放行。人老多病,这也给朱荣林和王桂芬提了醒,同居老人中最好能有个医生,这样有人生病了,就能及时进行救治。
可没想到,老两口特地找来补位的医生夫妻,住了不到两个月也走了。“男的姓赵,女的姓胡,两人都是75岁,但他们过来住了我们才知道,原来赵医生以前中过风,脑子里还有斑块,左手总是一抖一抖的。”王桂芬回忆,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饭,赵医生没有端稳饭碗,菜落了一地,就有人嘲笑他,王桂芬瞪了那人一眼。赵胡二人便觉好没意思,上楼休息。
此后,时常有人私下议论赵医生,就连王桂芬也开始担心,一旦他出现突发状况,他们恐会束手无策,“说到底,这里毕竟是乡下,真要救人还是困难的,那天他们看起来是听到我们的议论了,第二天老两口便结清了房租,去苏州投靠独生女儿去了。”
新来住客仍有人想走
赵医生走时已到年底,朱荣林夫妇不得不再从那100多对候选夫妻中选人。如今,这幢500平方米的别墅里又多了5个住客:53岁的高阿姨夫妇,67岁的蒋一纯夫妇,还有70岁的独居老人王荷花。
53岁的高阿姨已经离休两年了,是这幢别墅中最年轻的住客,面部保养得很好,看不出一丝细纹。她的丈夫63岁,因为朋友的热情邀约,已经开始抱团养老的他,还得回去上班。
“我儿子29岁了,就是不想结婚,我们在家里没说上几句就会往结婚上面扯。”高阿姨说,去年她儿子最好的朋友离婚,儿子为了这事受了点刺激,于是高举单身主义大旗,令夫妇二人无可奈何。
“反正儿子不想结婚,婆婆也过世了,我整天无所事事,看到报纸上刊登朱老师的事,我就觉得这里不错,反正儿子也巴不得我们走,于是我就报名了。”高阿姨说,儿子不愿意担责任,她也没办法,“我的心很大,他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婚呗。”
高阿姨评价自己“笑点低”“心很直”,看见不快的事,会“当面现开削”,还说“像我这么想得通的人,很少了”,去年9月,在那对徐姓夫妻走了之后,他们夫妻和那对医生几乎同时住进来。
谈到这个13个老人组成的临时家庭,年纪最小的高阿姨说:“这里头性格像林黛玉的人,还真有好几个。作!我不过就事论事,你偏爱往不愉快的地方想,没几句话,就觉得‘这个地方是住不得了\’。”
“不管好不好,愿意住便住,一切顺其自然吧。”高阿姨说,抱团养老是很好,但她觉得像朱老师这样,子女愿意理解并肯分享自己别墅的东家,实在太少了。
70岁的王荷花是别墅中唯一的独居老人,丈夫在10年前就去世了,她报名时撒谎说是一对夫妻入住,但真见面时,却是她一个人,“后来,朱老师看我心挺诚的,就让我留下来了。”王荷花说她想进养老院,最好是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或老同事一起进,“等我找到了,可能就会离开的。”
有共同经历更易抱团
和别墅中的其他老人相比,67岁的退休纪录片编导蒋一纯更像是个“富贵闲人”。他在杭州城区有两套住房,至今还有横店的朋友请他去饰演一两个角色。儿子的工作很好,每个月都劝老爸出去旅游,他来报销来回路费。
“我们家的原则是儿子不管爹,爷也不管孙。”蒋一纯头戴一顶斑点贝壳帽,留着长发,身穿格子衬衫配黑色西装背心,不仔细看,还真有点香港老影星的范儿。原本蒋一纯是和妻子一起来的,但后来丈母娘生了病,妻子便只能回去照顾母亲了。
蒋一纯的身体很好,没有三高,会开车,这成了朱老师夫妇看中他的关键。今年1月9日,蒋一纯来到了朱老师家,开始了抱团养老的生活。
在共同居住的这半年时间里,蒋一纯发现老人们的很多矛盾都是一些小细节造成的,“我们吃的菜都是厨师做好,放在盘里,我们自己用筷子夹起来吃,我和朱老师还是有点风度的,总是最后一个去夹菜,但真正吃的时候,好菜常都被夹完了。”
参加这次抱团养老,蒋一纯似乎更像是来累积养老经验,他觉得抱团养老这样的模式很好,但最好能是有共同经历的人组合在一起抱团:“我是知青,也是老三届的大学生,我想如果未来我们要搞抱团养老,我就想找和我有共同经历的,这样大家相互适应起来会快很多。”
随着越来越多媒体的关注,朱荣林和王桂芬坦言他们感到了不小的压力,原本抱团养老是自发性的集体生活,用于排遣老年的孤单寂寞。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毕竟他和老伴的年龄都不小了,要是搞砸了又怕被人笑话。
据《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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