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啊(组章)
我常常在记忆里,看见母亲与父亲吵架后,抽泣着单薄的身子,从堂屋抱起父亲脱下来的脏衣服,低头去井台上搓洗。哗哗的水声从她的指尖溢出,都是委屈。
那时候,母亲还年轻,有一张俊美的脸和一副好脾气。
转眼间,杨花白头的母亲,脾气也越来越坏了,父亲反倒变得低声下气。他常常在母亲无休止的埋怨下,戴着裂纹的老花镜靠在门洞口,细细地用瓦片刮土豆皮,一脸温和的沉默。
时光推着树影进屋来,坐到父亲身旁,土豆皮在门槛上变黑了,白瓷碗闪着亮光。父亲一直这样沉默着,直到他重重地叹口气,母亲才端走一碗剥光皮的土豆,择一溜屋影走到后面的厨房。
屋子里静极了,母鸡的蛋歌唱得寂静有了青草的香气。
时光啊!
燕子飞走后
中午,看见两只练习飞翔的燕子,歇在邻家的晾衣绳上,晾晒的小衣裳刚刚收走,年轻女人摇摆着腰身闪进院门。
小风拂过,燕子的叫声很新,羽毛上的阳光也很新。
我蓦然想起九年前的初夏,妻和我吵过架,一个人躲到晾衣绳下哭泣(娘家那么远,她诉苦的地方,只能是一棵树或树下的一截晾衣绳)。
一只燕子衔着泥巴歇在晾衣绳上,叫声轻柔,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妻抬起头止住哭泣,燕子绕着妻飞了几圈,翅膀一次次碰在她的头发上。
后来,我们一起坐在树下望着这只小燕,妻又一次枕着我的膝盖哭了,劝也劝不住。
那只燕子飞走后,晾衣绳独自荡了好多年。
暮晚
暮色重了,河边的女人牵一条长长的麻绳,河里只有一个牛头露在外面。
牛眼里有归鸟的影子掠过,脊背上方的水波一起一伏,不时有小鱼儿游过微漾的牛背。
偶尔,女人挣直手中的麻绳,水牛懒懒地待在水中不愿起身。牛鼻子很硬,麻绳上的水珠一溜溜滴落下来,一阵水响。
小鱼儿雀跃着银白的身子,水里的牛不动声色,水面上盘旋的牛蝇也急了。
第一颗晚星落在荷叶上,水牛才缓慢地跟在女人后面,细数小路上的野花和虫声,走回村庄去。月亮骑在牛背上。
路两边的玉米叶很快将两个身影遮去,迟疑的牛蹄踢踢踏踏走在土路上。
盛月亮的竹篮
父亲坐在门口编织竹篮,侄女围着他喋喋不休地说话,粼粼夕阳中,他们的影子拖长在开满瓜花的藤叶上。
夜虫的鸣叫渐渐稠密,大朵的丝瓜花从房檐的藤蔓垂挂下来,随风撩痒小母牛长长的睫毛。小母牛面前堆放着母亲割来的青草,尾巴下散落着鲜腥的牛粪,牛蝇夹在蚊虫中间嗡嗡地飞。
一弯小路从池塘边游回来,驮着两只小鹅和一只怀孕的母羊,它们的叫声互相照应。
暮云浓重,压着小村雀鸟叽喳的瓦顶。
一只青竹圆润的竹篮已经编成,正好盛下十六夜的圆月亮。
晌午
院子里,怀孕的母猫扑着花蝶,溅起很轻的野萝卜花香。
树影泊了一地,蝉在叫唤,羞怯怯的嗓音。
狗卧在门洞口的阴凉下,望着眼前这一切,偶尔吠叫一声,又低下头。
靠在门板用瓦片刮土豆皮的老妇人自言自语,白瓷碗边的小鸡崽一身鹅黄。有那么一两回,花蝶绕过晾衣绳,飞到门廊下的老妇人身边,逗着这个寂寞的老人。老人的眼睛忽儿亮了一下,随之暗了下来。
门外,母猫继续扑着花蝶,野萝卜花香涨满院子,阳光黄得耀眼。
有人在那边的树影里唤着另一个人,许久,应答声里,才有米饭半熟的香气一起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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