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菜园
韩丽梅
记忆中，母亲的根据地就是她的菜园。
菜园并不是原来的自留地，我家的菜园基本都是收庄稼后腾出来的，虽然本身并不肥沃，但经过母亲二十多年的辛勤耕耘，已经和自留地的肥沃程度差不多。菜园依山傍水，山中有茂密的树林，有清澈的小溪和水源。前几年，山畔的荒林常被勤劳的乡亲们铲草烧灰作农家肥用，待到来年，被铲过的地方“春风吹又生”，又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几畦菜园，被母亲种了许多果蔬，只要可以适应当地气候的果蔬，母亲皆会种上，有些是自家留用的菜籽，有的是街上买的菜苗，应季栽种，春夏秋冬皆有时鲜蔬菜。无论阴晴，除了栽种粮食，母亲每日都是踏着朝露天未亮而行，去菜园锄地拔草，遇到我在家，则带上我一起，去菜地帮忙挑水除草，母亲则挑粪施肥。
母亲总说，我读高中和大学时，正是家里最缺钱的时候，一半的花费都是从这些菜地里换来的，当时随便种点什么，待到收获季节，都有满满的收获。同样种的是辣椒，当年结得一串一串的，并且枝丫很多，产量相当高，其他果蔬也一样。但自从我毕业后，母亲说再也种不出像当年那么好的果蔬了。在没有经济特色又远离公路的小山村，供一个大学生读书是何其困难，虽然很累，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子女要用钱，只要地里还有可以收去卖的东西，就算有五六十公斤的重量，以及七八公里非常难走的山路到乡街，母亲也咬牙坚持下来。
母亲说，不知当年是哪里来的力气，只要能多卖几块钱，下着大雨打着电筒，又是走小路，背上还背着四五十公斤的瓜果蔬菜，她也坚持了不知多少次。但现在，不要说下雨天不亮就走，就算天亮了，背上一二十公斤的东西走路况更好的路到仓街，她也觉得累得不行……
几块菜地，并不能给清贫之家带来富裕，却丰盈了生活，滋养了闲情。小小年岁的我，尚不懂得清贫何意，但却知晓人世艰辛，那时到山中放牛，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捡树果、捡菌子，或背个小篮子找松香，卖来的钱母亲基本都归我，我也学着母亲那般，买了块小手帕把钱积攒下来。
生于乡村的人，内心似乎总是多一份朴素与坚韧。灵魂深处，珍藏的是青山绿水的承诺。我的祖祖辈辈都是与青山绿水和泥土打交道的人，今生无论我行至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亦不会忘记儿时的村落人家。
如今，母亲怡然自得地守着老宅，守着她的那片菜地。一茬一茬地播种，一茬一茬地收获。
我常常不理解母亲，可当我走近母亲的菜园，看着母亲在精心侍弄那些瓜蔓，我忽然明白。母亲是在守望，守望她的信念。她的守望，使我有了家的感觉和根的归宿，就像园子里那株瓜的藤蔓，虽然长出了篱笆院墙，长到了电线杆上，但根还在母亲的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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