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与日喀则
《海子的诗》
海子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今夜在日喀则，上半夜下起了小雨/只有一串北方的星，七位姐妹/紧咬雪白的牙齿，看见了我这一对黑翅膀……
这首名为《黑翅膀》的诗，写于1988年7月，海子第二次进藏期间，而在次年的三月份，海子来到山海关卧轨自杀。
据说，这次进藏，海子结识了一位在拉萨的女诗人。虽然年龄比海子大，但她丰富的学识深深折服了海子，让他产生了爱慕之意，他向她表白，据说还有一些轻狂的举动，于是，不但遭到了她的断然拒绝，也遭到了她的冷眼相待。海子带着深深的挫败感，带着一颗失魂落魄的心，前往日喀则。
海子为什么要来日喀则？我猜他一定是要到这座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来疗伤，心灵已经伤痕累累，病入膏肓。即使无法彻底痊愈，想必这座日光之城也能减缓痛苦几分吧。1988年从拉萨到日喀则，没有火车，公路的路况也没有今天的好。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是怎样风尘仆仆地来到日喀则。
这首名为《黑翅膀》的诗并没有写日喀则的白天，所以，在诗中，我们没有欣赏到清澈如湖水的天空，轻柔如梦幻一般的白云。我们只欣赏到日喀则的夜晚，和夜晚空中隐隐闪现的北斗七星。1988年的日喀则，街市上没有一盏路灯。1988年的日喀则城也不大，推窗一看，那最高的、金顶辉煌的建筑，不用说，是扎什伦布寺。不过，这是晚上，上半夜还下着小雨，漆黑的街市，像极了海子晦暗的心灵。睡不着的他，下床走到窗前。他眼前的北斗七星却幻化成了她雪白的贝齿。为什么他向她表白，她却“紧咬雪白的牙齿”，从此，不再对他展颜一笑。人生若只如初见，表白后反倒形同路人，不如初见，海子想不明白。这个夜晚，日喀则的北斗七星，能照出他的痛苦，可是她呢，也许已经把他从心头遗忘。
这个夜晚，那个啼哭的婴儿是海子悲伤的另一种写照。“为了什么这个小人儿感到委屈？”是因为他猜她不能感受到自己在今夜的痛苦，反而“感到了黑夜中的幸福”，那是一种和海子无关的幸福。
1988年7月，海子诗中的日喀则，是夜里的日喀则。上半夜下起了小雨，下半夜天空满是星辰。在这个灵魂与天堂最接近的地方，而夜里又是人的灵魂与神灵最接近的时刻。海子要向神灵祈祷什么？
如果锲而不舍，再苦苦地去追求她呢，也不一定没有希望。“北方的七星还在北方”，当然，这“北方的七星”，也不一定就是指那位在拉萨的女诗人，也许是另一位女子，以日喀则为坐标，她在北方，今夜她闯进海子的心间，让他无法入眠。
1988年的日喀则，也没有直拨电话。思念只能靠思想的电波飞越千山万水，何况这种单向的思念还找不到可以被接受的频率，只是一种“单相思”。海子心中的苦闷无从排解，无人倾诉，他的心灵成了一双“黑过黑夜的翅膀”，那1988年7月，日喀则的夜晚，沉重而黏滞，风也掀不起夜的一角，只好传来一声声的叹息。
当然诗歌多解，也许海子诗中的“她”另有所指，也许诗人是在探讨某个崇高的问题。我的看法和海子无关，只代表我自己。
忽然想，几个月后就自杀了的海子是不是在这灵魂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得到了某种启示？或者是因为觉得日喀则的夜晚都无法疗心灵之伤，从而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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