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眠人
□张秀云
今夜很冷,风虽然不大,吹在脸上却有寒气入骨的痛感,开窗探了一下头,棉服当即冷透,寒噤连打了几个。朋友Q却还在跑步,环着湖,已经跑了两三个小时,每天上半夜,她几乎都在外面跑步,不停地跑呀跑,医生说,再这样跑,你的腿就废了,软骨磨损得已经不轻了,可她一瘸一拐的,还要跑。“没办法,睡不着呀!”几年了,她就是这样,用残酷的躯体折磨来交换凌晨两三个小时的睡眠,而且是与醒着没多大差别的浅睡眠。
一夜酣眠的你们,不懂得什么叫辗转不能寐,什么叫三更犹凭栏,不能明白那种大脑无法进入关机程序的焦躁和忧虑,披衣起彷徨,晨鸡不肯鸣,越是失眠,越是焦虑,越是焦虑,越是胡思乱想时光难熬,一些事缠绕心头,挥着利斧也砍不断。
那年,朋友的朋友高君,变卖全部家资,投资一个当时还非常荒僻的山庄,荒山下一无所有,房产园林、包括通往城市的道路,都得靠自己张罗,“如果投资失败,千万家产和千万贷款都泡了汤,我就只有自杀的份了。”五年后,功成名就的他跟我们笑谈当初时,顶的是一头雪白的板寸——他刚42岁,正当盛年。他说最艰难的建设期间,几乎有一年时间,他都是夜夜失眠,常常头痛欲裂,明明哈欠连天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说,那些夜晚,他总一个人徘徊,在寂静得只能听到松风呼啸的空旷山庄里,在那些脚手架林立的工地间,独自绕行,一圈一圈,有时竟一直走到天亮,有时竟拿头使劲地抵着一棵树,试图把脑袋里一直奔跑的马勒住,头抵出血来,还是不能放空片刻。后来就靠安眠药,开始是一粒一粒的,后来是一把一把的。就是那些那样的夜晚,他漆黑稠密的一头乌发,就成了这般模样,上大学的儿子回来看到他,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他说,失眠,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Q在她的文章里告诉我,每天她跑步回来,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在台灯下看书,听音乐,努力在书和音乐里让自己平静。她平静地听风,她说她能分辨出风刮在瓦片上的声音,拂在树梢上的声音,甚至能听懂风一路都走过了什么样的水面,携带了哪一种雏鸟的呓语。这样听着风,闭上双眼,在床上摊平自己,一个深呼吸,两个深呼吸,一千零一个深呼吸,慢慢地,她就可以睡着了,似梦非梦的。可凌晨窗外忽地来声鸟啼,她又醒了,看下闹钟,不过才四点多。我懂得,她之失眠,不为哪件具事,只是思虑太多。她写了很多书,那些脍炙人口的文章里,她为杜甫的穷困忧愁着,为屈原的遭际痛苦着,为李渔张岱们的花呀月呀惊喜着,那片长河好开阔,金红的落日飞地直坠,时间的际崖呀,它让人好生感慨!而飞机的弦窗下,这个小小的地球,在宏蒙的宇宙间,是多么的局促可哀!
什么能医治她的失眠,成功吗?温暖吗?她都不缺少。我常常在她的文字里心疼,常常在微信里动用那个绿色的小人儿,那个我不常动用的拥抱表情,抱抱她。如果可以换她一夜酣睡,我愿意一直抱紧她,一动一动,一夜不动。
而有些失眠是可医的,时光和爱,是用之四海皆准的药。她,那个一直蹦蹦跳跳长不大的小女孩,就是被一场失眠脱胎换骨的。那个人怎么就去了呢,她说她可以改,可以很乖很听话,只要能天天看到他,可,他还是决绝地走了,连个微信也不再回。她围追堵截,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的苏小M,再也不出现了。可是记忆抹不去希望抹不去,“苏”字惊心,是无边的荒草起伏,M如利刃,若万箭穿心,可是大街上书本上电视上,哪哪儿都逃不开这几个字!世界坍塌,呼啦一片黑暗,从此白昼无言,从此长夜不寐。“心疼”这两个字,人们都用滥了,没有几个人知道,“原来心脏是真的可以疼的,它健康地在跳,却刀剜一样生疼。”,两年后,在新的爱情里重展笑颜的她对我说,有一种痛,是可以让心脏疼到破碎的。她说她现在好幸福,每天猪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拥着又软又暖的棉被,看着已起身做早点的他的空被窝,觉得生命如花。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甜蜜酣睡更让生命如花。
她因此,不再是从前那个撒娇任性的小孩。
她说,没有失恋过的人,不可以与之言爱情。没有失眠过的人,不足以与之论人生。经历过那些曲折,生命才能回到原初的宁静。
愿天下所有的失眠人,都能得到时光的治愈,都能回到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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