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红娘”
重庆 周成芳
乍暖还寒的日子，给母亲打电话提醒她注意身体。母亲的声音听起很微弱。一问才知患了重感冒，正在小区附近的诊所输水。我很是焦急，赶紧前去探望。
“男方29岁，公务员，孝心好，过年还给他爸买了相机，要不先让他们加个微信联系？ ”还没进门，就听到母亲打电话的声音，没准又在给谁介绍对象。我走近一看，母亲的手背上正扎着针，床边还吊了两瓶盐水。为方便通话，她将手机放在枕头边，同时开着免提。我又气又恼，都病成这样了，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见我走近，母亲赶紧跟对方说了句：“我一会发他的微信号给你”，随后迅速挂断电话。我没好气地问她，又在给哪个做媒？母亲笑呵呵地说：“你赵阿姨家的女儿眼看快30了，还没找对象，一家人着急呢，这不，准备介绍王婆婆的孙子，这小伙子还不错，脾气好。 ”母亲越说越兴奋，一旁的护士忍受不住笑了：“阿姨，您当起红娘来，病都好了许多。 ”
母亲是从啥时候起开始当红娘，我没有具体考证过。反正自我记事起，小镇上由她掇合的婚姻已不计其数。远的不说，就我自家的表姐、表姐夫，舅舅、舅妈的婚姻都是母亲促成的，这个是我亲自见证的。
小时候，咱家的客厅几乎成了相亲场所。有时是女方的母亲来我家见男方，有时是男女双方见面。都是本乡本土的，为避免谈不成以后尴尬，母亲一般是招呼他们喝茶聊天吃水果，绝口不提婚事。她总能制造一些轻松的话题供大家闲聊，让双方在交流中增进了解，事后再逐一询问各自的意见。如果彼此都有好感，母亲会提供机会让他们进一步接触。她提供的机会通常是精心烹饪一桌菜，邀请他们来家做客。遇到其中一方离家较远的，她还会热情地安排对方在家里留宿。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小镇一些学校、机关分来了很多单身青年，他们都慕名前来拜托母亲帮忙找对象。母亲将他们的终身大事当成头等事来办。她经常在脑海里琢磨，看谁跟谁更般配。在供销社工作的小王姑娘还不错，文静贤惠，看能不能介绍给镇中学的小陈老师？政府上班的小罗为人忠厚善良，跟医院的护士小赵姑娘挺合适的……
咱兄妹仨都说母亲这叫管闲事，这做媒的事是费力不讨好，白帮忙不说，万一以后人家婚姻不顺还得受埋怨。母亲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父母着急呢，这不是提供机会认识嘛。帮助他人，快乐自己。
介绍素不相识的男女以婚姻为目的交往，这是我最不屑的恋爱方式。我理想中的爱情，是琼瑶似的浪漫邂逅，是徐志摩向往的 “茫茫人海中寻找唯一灵魂伴侣”，而不是靠母亲这样老土的介绍方式。母亲并不赞同我的看法，她总说婚姻不是风花雪月，得落实到具体的油盐酱醋。相爱简单相处难，双方的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特别是三观、性格等都至关重要。
那些年，母亲促成过很多对姻缘，成功率一直居高不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母亲比人家父母还兴奋，还会给小两口精心准备一份礼物。
如今母亲已年愈古稀，却仍然热衷于当红娘。前几天，远房的表姑来家里邀请母亲参加她儿子的婚礼。我好奇地问她儿媳是哪里的？表姑惊讶地对我说：“是你妈介绍的呢，你不认识吗？这姑娘挺不错的，真得感谢你妈妈。”我妈介绍的？我不由得开怀大笑。20多年前，母亲为表姑和表姑父牵线搭桥，如今竟然又成就了他们儿子的婚事。怎一个牛字了得？
表姑笑着对母亲说，将来我孙子的婚事还得请您老人家操心哟！母亲乐呵呵地说，好好，到那时，我如果耳不聋，眼不花，神智还清晰，一定热心替他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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