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又读梅
徐贺仁
去年写过一篇《纸上读梅亦闻香》。怎么说纸上读梅呢？因为我知道梅最早是从文字、照片或绘画中，什么红梅、白梅、蜡梅、墨梅等等，那种梅的风骨气韵、暗香悠然很是令人肃然起敬。认识梅很久以来，我真的没见过鲜活着的梅树梅花呢。
直到前年，我才在一个乡村小学的院子里见到一种树，询问得知，正是梅树，彼时正值秋季，未见梅花。去年冬末，终于在太和二中校园里见到了正在绽放的梅。那梅枝条细嫩，花朵稀疏，与我想象中曲枝虬干的梅有天壤之别。后来读到有关梅的文字，比如“梅花香自苦寒来”等，逐渐理解，不论是绘画也好，文章也好，凡艺术表达，皆是奔着梅花凌然傲雪、寒香独放的种种精神去的，遂心下释然。
这几年在电脑里收藏了一首交响乐《咏梅》，时不时打开听听，曲子悲壮、凄婉，还有些哀怨，某次听时竟然暗自伤怀，几欲泪湿前襟。近日读到陆游的词《咏梅》，再听一遍同名的交响乐，感觉那曲子就是专门为陆游写的。
说说陆游和他的《咏梅》。陆游出生于山阴，就是今天的浙江绍兴。那时候北宋国土被金人占领，中原民众都成了亡国奴。成长于南宋的陆游，青少年时代耳朵里充满了北伐收复中原的呼声。他写诗工词，更习武练剑，期待有朝一日上马征战，建功立业。但是南宋朝廷主和派压倒主战派，谁言战谁倒霉，战功卓著的岳飞以“莫须有”罪名被杀害，力主北伐的大都督张浚被罢免。陆游官不大，但是“位卑未敢忘忧国”，一个劲儿上折子想说服最高统治者北伐女真收复失地，不撞南墙头不回，结果是，被撤职，官帽丢了。报国无门，仕途受挫。那年深冬，郁郁不得志的陆游，只身匹马从江西南昌任上打道回府。某一处的驿站旁边，有梅花正在开放，黄昏里暗香浮动，陆游被这情境撞了一下腰。《咏梅》脱口而出：“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无意争春，群芳妒恨，零落成泥，花香依然，这正是陆游心迹的写照啊。
陆游以梅花自喻。他爱梅，正如屈原爱菊，苏轼爱竹，周敦颐爱莲，他爱的是那种精神。
同样是歌咏梅花，还有另外一种境界。这梅花原是开在冬末春初的，说梅花是春的使者是恰当的。毛主席也写梅，伟人的眼里是“梅花欢喜漫天雪”。他也有一首《咏梅》，格调高昂，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正能量，读来令人心情舒畅。“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要说名人爱梅，总绕不开那个“梅妻鹤子”的林逋。他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几成咏梅绝句。这个林逋林和靖，他是北宋时很有名气的诗人，但是他那么有才华却无意取士，隐居在杭州的孤山。在山上种梅，读书，写诗，练书法，养宠物，宠物是仙鹤。当地的官员崇拜他，给他送粮送钱，他没有一点骄傲的神情，很是淡然。他在心中也种了梅。
绘画中讲究“梅以曲为美”，看那干枝梅画的，铁骨铮铮，红蕊吐香，多美。中国画大写意最能表现梅的精神，一枝横斜，大面积的留白，却意蕴无穷。驻足在墙上的那幅写意梅花前，用眼睛抚摸每一处枝条、每一个花瓣，耳朵里激荡着交响乐《咏梅》，我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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