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弄张回家车票 我绑架了一只猫
【编者按】由“未来事务管理局”举办的科幻春晚已经走过了两个年头。2018年春节,第三届科幻春晚再度回归。澎湃新闻也再次和未来事务管理局合作,参与到这台最有年味的科幻春晚当中。今年,我们邀请了21位顶级科幻创作者,连续21天,每天呈现一个奇异的世界。
李代桃僵
作者郝赫,未来局签约作者。擅长在熟悉的题材中发现全新设定,以缜密的思路展开一个全新的世界代表作《完美入侵》《不可控制》。
“我只是想回家。”面前这个家伙儿哭丧着脸说。
真让人受不了!一个中年男人(当然,他肯定不会比我大),一脸衰样,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全宇宙的委屈。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手里的那把激光焊枪,正顶在我的脑袋上。说真的,这种常用工具早就应该和菜刀一样,打上编码,实名认证了。
他的手颤颤巍巍,顶得我头也一起晃起来。“抱歉!”他吸着鼻子说:“我需要你提供的路子。他们说只要找你就可以,你是这站里最厉害的……黄牛。”
哈!充满歧视的词语。要不是被困在捕捉薄膜里,并被枪顶着,我已经跳起来挠他了。
“其实,我更愿意叫自己路径提供商,或者渠道管理者。”我一本正经地说,然而假声带和喉腔的共鸣让个别词听起来像是打呼噜。这也是我不愿意面谈客户的原因。远程链接、实时转账多方便,不过总有些不会使用科技的笨蛋,需要有人告诉他,“沿路左转,去找南广场老雕像下的那只短尾花猫。”
大多数情况下,我会先领着他们,找距离最近的下线成员来做我的代言。然后我则假装成受过训练的接头吉祥物,躲在一边,连上网络,再发私信指挥代言人去讨价还价。这样即使是老客户,也搞不清我们的路子。既保证安全,又多了份神秘。而人们喜欢神秘,更愿意为神秘多掏不少的钱。但这次显然他有备而来,没等靠近,便掏出喷灌把我黏在地上。
来源:HK Project
“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而且袭击、胁迫一个阿尼马格斯一样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我让耳朵紧贴向后脑,尽可能显得凶狠些。本还想梳梳胡子,方才躲闪时一小块薄膜被喷到上面,又痒又沉的,可四肢都被薄膜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是指官方备案的,不是吗?”
我忍不住地嚎叫了一声。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把我卖得这么干净,我不介意撕开他的脖子。
“那你可以试试!”我不能妥协,但如果他真那么干,弄不好会暴露我千辛万苦隐藏起来的身份,然后麻烦就像成群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所以紧盯了他一会儿后,我说:“我是无所谓,反正有思维备份,换一个躯壳还是一样活着。但是你,就别想回家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看你那傻样,应该不会有钱做备份。就算有也没关系,我会找到你每一份备份,然后把它们删得一干二净。”
他放下枪,仿佛一个饱受蹂躏的少女,瘫在我旁边,喋喋不休起自己的苦难。如何的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如何的摸爬滚打、兢兢业业,又如何省吃俭用,如何十几年的辛苦付出,如何孤孤单单,如何如何……总之,这些故事在三流小说文本里经常出现,没啥新意,也不悲惨,缺少生死离别和撕心裂肺的爱情,更不惨绝人寰。说实话,要是他经历过我从前那些,恐怕早就疯得自杀了。不过这些配上他那种神经兮兮的语调,杀伤力却比得过那把激光焊枪。
我不得不打断他的碎碎念,“别说了!我不想了解你的破烂生活,更不想知道你的秘密。每个找到我的都有秘密,不然你们直接光明正大地走进车站,扫描身份信息,坐上飞铁就万事大吉了。但不管是逃亡、走私,还是其它啥子乱七八糟的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提供你们另一种旅行的途径。明白吗?”
他点点头。
“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聊。不过先把我身上这层黏糊糊的东西扯掉,这他妈是宠物店打针时用来固定动物的。”
他没动,似乎并不相信我的承诺。
“好吧。我一般推荐两种方法,随你喜好。”我决定心平气和下来,没必要因为这个神经病,而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
“第一种,你得先将自己备份,然后再随便找个可爱的小动物……不,不是阿尼马格斯。这里用不到处理器,更不会让你和那些小可爱的神经网络相连。只是一小块备份存储,喷裹上可混淆探测器的材料,再让动物们吃掉。然后我雇人以携带宠物的形式,把那可爱的小家伙儿,还有你,带到目的地。保证没有人会追查到你。当然,新身体及后续手术费是你自己的事。刨除掉佣金,备份、设备,还有雇人的钱也需要你负责。建议你到站后选择数字化,那能省下不少的钱,不过佣金不变。另外,你要是没有相关资源,我可以介绍,绝对保质保量,还能享八折优惠,但佣金要高点。总的来说,这方法很适合逃婚、逃债,一切想甩掉旧生活的人。”出于职业道德,我尽可能全面地说明。可他却摇头晃脑,支支吾吾,吭吭唧唧,似乎不愿意舍弃这身猥琐的皮囊。
“那就是第二种。”我呼噜了两声,放松下声带(猫的生理结构不太适合长久地说人话)。“不过这条路要慢一些,因为要搭飞铁保全公司维修小队的车。今天是不行了,最快也得明天。确定下来后,会给你一个虚拟号码,是分管你目的地线路的维修人员的联系方式。注意那号码是一次性的,所以一定要约好你们的时间、地点和接头暗号。想带多少行李都可以,他们那些维修车上有的是地方,而且免费,不像飞铁,过重的东西还收钱。就是慢点,但哪怕你住天山脚下,忍上一两天怎么也到了。
“其实时间主要是浪费在等待他们维修、保养上。毕竟海量的能量才能让飞铁快若闪电,因此散出的热、辐射等等也都是成正比的。这直接冲击的就是沿途的设施,所以几乎每一个中继站都会停下来检查。而且受飞铁跑过的电磁影响,一路上你可能上不了网。如果路途远的话,建议最好备点抗戒断反应药。至于我的佣金,要贵一点,毕竟要分一部分给保全公司……你说什么?”
他嘟嘟囔囔。我不得不把两只耳朵都转过去,才听清楚。
他说:“我信用破产了!”
来源:HK Project
我大骂一声,但发出的是尖锐的猫叫。真是太蠢了!在他端着枪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只有身无分文,且毫无希望的家伙儿才会亡命。肯定是他突来的袭击搞得我一时间反应失常。
“那你应该卖掉灵魂,而不是回啥子狗屁老家。”我这个建议很中肯。当你既没钱洗掉负信用或者换个身份重活,又不想沦为乞丐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卖掉。那可是抢手货。很多公司都愿意为你支付洗信用的钱,但相信我,这并不比当乞丐好。而眼前这个家伙显然都不想选择,只是翻来覆去地说想回家。
他把头扎进两腿之间,像只躲起来的鸵鸟。“谁能想到,”连声音也低得像夏日里的蚊子,“二十几年的辛苦会在一夜间消失殆尽。被这里一口吞掉,连点儿渣滓都不曾留下。我被这城市一层层地剥了个干净,然后却被扫地出门。不对,比那还恶劣,是推下悬崖。”
我打了个哈欠,却没办法伸懒腰。这城市的冷酷无情早已是老生常谈,再说哪里不都是这样?真要论起来,每年跳下飞铁站台的恐怕都比他惨多了。所以我决定尽快摆脱这个白痴。
“那你就听我的,甭想着回家。把这层该死的薄膜撕了,你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黑市掮客,或者拿起你那柄激光焊枪,然后火力全开,化悲愤为仇恨,去报复这座狗操的城市!”
他摇着头,噙着泪,看起来很让人恶心。“我不想伤害谁,只是想回家。”他说:“我现在就想吃一碗老家的面,尤其是我家胡同口的那家。筋道极了,汤味也浓,还有层又香又甜的葱沫。从小时候在废弃的百货大楼里捉完迷藏,到大一点放学后,满城都是那面香味儿。街上也挤满了汽车,滴滴答答地叫个不停,但不像这里,那声音清脆得就像是刚炸出来的酥饼。不急不躁的,很让人心安。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那才梦寐以求。那种感觉你懂的……”
“不,我不懂。”我故意把他后面的话和莫名其妙的感慨都怼了回去,不然肯定就吐了。我敢说这些都是他自我催眠后的癔症,就算是真的,恐怕也早已物是人非。其实我有段时间也有这毛病,一直以为我妈是个温柔的金发美女,而不是那个被性别认同折磨得歇斯底里的女人。但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个孬种。所以我告诉他,他所谓的这些东西都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然后他似乎很受刺激,捡起枪,再次顶在我的脑袋上说:“这就有关系了。就算你有备份,肯定也不想白死一次。何况我知道备份只能定期更新,所以你不会记得我。可我不想这样,真的,我只是要回去。那是我的唯一念想!求你了!”
我们对视了有半分钟。最后由于姿势不舒服,我不得不先扭过头说:“这样吧。我们来重新谈谈这份生意。你告诉我是从谁那里拿到我信息的,然后我指一条明路给你,怎么样?”
他舔了舔嘴唇,最终吐出来一个名字。我又追问了几个问题,直到确认他把所有的消息来源都吐露干净。
尽管在复述中没发觉明显的阴谋,但多年的经验和直觉都告诉我这不正常。我已经嗅到了某些熟悉的味道。不过很快,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现在我们来解决你的问题。”我说:“佣金我可以不要,但身份是个大问题。你需要一个信用优良的记录,但我们都知道,这又是笔大费用。所以鉴于你之前解答了我的疑问,我决定帮你一把——借你我的身份,顺便送你一张飞铁票。别那么惊讶!我只是希望你快点滚蛋,永远不再见面。我可不想一会儿被其他人看见,以后都学你这样,懂吗?”
我又咳了两声,以示强调。“这样的话,我们只要骗过进站时的身份检验就行了。这一点都不难。那套傻瓜智能系统只是扫描身份信息和DNA,然后再与你备案的相匹配,审核对比结果。所以对于你来说,只要把这些都换成我的就可以了。现在把你身上所有能识别出身份信息的终端设备全部扔掉,之前要是装了某种智能假牙、眼球也得一并抠出来。当然,如果你在胼胝体里植入过附脑或者备份器啥的,我们就得换个法子。”
“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钱?在这一点上,我还比不过你们。”他嗤笑了一声,“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扔掉终端?”
“因为那是傻瓜系统,没法精准地分辨出身份。”我尽可能不去理睬他前面那句对我很是蔑视的话,耐着性子解释说:“要是超过两个人同时进入,它只能审核出里面的甲乙丙丁到底是不是甲乙丙丁,却不能区分出哪个是甲,哪个是乙。只不过平常人都是一个接一个地进,这问题也便没有暴露。但恰恰我知道。所以你抱着我一同进入后,因扫不出你的信息,它便会默认我的就是你的。因为我是个没有登记的阿尼马格斯。在备案数据里,我仍是原来的身份。而且放心,我这身体有植入宠物芯片。这方便日常行走,你懂的。所以在系统看来,我们就是我带着一只宠物猫。”
“那DNA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把整层该死的粘膜扯了。我们好去拿我藏好的我从前的牙粉。”
或许是被我说动了,又或许已确实无路可走,他点了点头,摘下所有便携设备,与枪一起扔掉到一边。但他显然并不信任我,把我从桎梏中拉出后,却一直紧握着我的颈后皮,让我使不出力气。这种生物演变出来的弱点真让人讨厌。
我就这样被拎着去往藏匿地,还好一路上没有熟人看见。之后,我们从地下入口进了飞铁站。
这里年初刚刚翻新过,最上层的站台区扩大了好几倍,配上轮廓灯,远远看去就像根大伞盖的荧光蘑菇。十几根真空管成辐条状从伞沿延伸向远方,飞铁就是在那里面以每小时几千公里的速度行驶。不过城市上空这几公里属低速区,部分管路段是透明,人们仰头便能看见飞驰而过的彩色车厢。归家、探险、旅游以及其他各种广告涂鸦在管壁之上,也一同延伸出去。
来源:HK Project
我们坐(我被拎着)扶梯上了二楼,便到了安检和身份验证区。排队时他抖得厉害,因为我像是被吊在音乐节会场的音箱上。我小声地提醒他没人会这么抱自己的宠物,可他根本没听见,心思完全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我颈后的毛被他攥得湿漉漉的,却奇迹般没有滑脱下来。
等我们迈进扫描区,他已经连气都不敢喘了。到了采集DNA时,我也不由地紧张起来,生怕他一不小心把仅剩的那点牙粉扬个干净。好在没出问题,仅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响起欢迎光临的机械音。我这才发现自己竟和他同时出了口气。而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自己名字,总觉得有些怪异,充满了陌生感。
不过后面一切顺利。按照程序提示,他报出目的城市,又将车票喷打在左手背上。选择不需要发票后,我们跟随屏幕上给出的路线,去往指定的候车区。
候车区前,需要将行李、宠物与乘车人分离放置。经过前面的几次交锋,他似乎觉得我很好拿捏,还想把我一并带走。但他没想我会在被扔向宠物催眠箱的一瞬间,发起反击。侧翻旋转空中再腾跃后脚直踢,这套动作太久没练了,已有些生疏。但并不妨碍我在他脸上挠那么两道,顺便惊毛了几只后面排队的蠢猫笨狗,还有一头半人高的猪。
其实没有这场猪飞狗跳,他也抓不住我。混了这么多年,我对这里甚至比设计师还要熟悉。但现在我不得不离开。虽然距离身份验证只过了几分钟,但我出现、购票的信息肯定已随着数据流,被传到每一个想找我的人的终端里。不过这个傻子会把他们都引走。至于发现真相后,他们会如何处理他,那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因为那时我已换了身皮囊,再次远离是非。
这次我不想再选猫了。
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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